admin 百科大全 2023-03-10 13:46:11

矮檐下的燕子（短篇小说）

矮檐下的燕子

作者│朱恒林

早春的上午，天气晴朗，整个村庄充满阳光。村庄的绝大数人家都建起了两三层小楼，很漂亮。村中两间低矮的瓦房，与整个村庄的氛围很不相称，瓦房显得很破旧，房檐参差不齐，有的地方瓦已经脱落，房脊高低不平，明显是屋梁出现裂隙，房顶的南北两坡坑坑洼洼。两间低矮的瓦房，房檐下，一处多年的燕窝刚刚迎来今年的春燕。春燕正在窝里忙碌打扫着，叽叽喳喳，声音充满了欢快。房门口，父女俩，女儿坐在一把没有靠背的破旧椅子上，父亲坐在一块木头墩上，正在聊着一个话题。女儿说：“爸爸，到六月份，我就要参加高考了，你说，我报考什么专业呢？”父亲说：“你愿意报考什么专业就报考什么专业。”女儿说：“那我就报考医学专业，专门学习治疗麻痹症技术，将来为有我这样病的人服务。”父亲说：“好。”这父女俩的对话，幸福愉快，充满了希望！其实，他们是经历近二十年的艰难困苦的。十八年前，在这两间破屋里，一位女婴在一个寒冷的雨雪天呱呱坠地。这孩子生来之前，父亲也曾想把母亲送到医院产房，只是手头拮据，付不起费用，就在庄上找了位年龄大的妇女接生。孩子生下后，母亲大出血，接生婆无能为力，赶紧送到医院，结果因为失血过多，母亲没有抢救过来，这可怜的孩子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的呵护。父亲东挪西借，好不容易把这孩子抚养到一周岁，孩子自身的先天性生理缺陷逐渐被发现，那就是两条腿不能和同龄人一样踢腾。找医生检查，确诊小儿麻痹症。直到这时，孩子还没有正式的名字，父亲一直叫“丫头”。父亲感觉自己无力把丫头的病治好，就几次偷偷地把孩子放在路口，希望有人捡走，可是，几次都又被父亲自己抱了回来。第一次送路口之前，父亲觉得总得有个名字才行，于是，就写了个纸条，注明孩子名叫“小燕”，这是个充满希望的名字，小燕，盼望着这孩子以后病能治好，像小燕子那样飞起来。父亲有哮喘病，不能出去打工挣钱，只能守着几亩责任田，收入微薄，家里原本生活困难，现在更是雪上加霜。父亲带着小燕到处寻医找药，小燕的病不见好转。为给孩子治病，家里债台高筑。父亲舍不得丢弃小燕，就坚持一直既当爹又当娘，好不容易把孩子抚养到了六七岁。到了上小学的年龄，父亲又愁了，这样的孩子学校收吗？一天，小燕看到邻居家的小孩高高兴兴地跟着家长去学校，也对父亲说：“我也想上学。”父亲愁苦地说：“我也想给你上，就怕学校不收你啊。”小燕哭着对父亲说：“你去求求学校看看。”

父亲带着试试看的心理，背着小燕来到了学校。学校按照规定，给孩子办理了入学手续。班级老师给安排了特殊座位，并给家长特殊通道，其他学生家长只能在校门外接送学生，小燕的父亲可以直接进教室接送。一切顺利，孩子上学了。父亲第一次把孩子送进教室后，放心地走了。中午放学时按时来接孩子。可是，他刚到教室门口，老师正帮着给小燕换衣服，原来孩子上午有尿，不好意思告诉老师，先是憋着，实在憋不住了，尿湿了裤子。老师发现了，一时很着急，好在学校有一位老师的孩子也在这个班，早晨带有孩子的换身衣服，就临时给急用。父亲说了好多感激的话，老师要求以后给孩子穿上尿不湿。这第一天的打击可不小。父亲背着小燕，一路唉声叹气，小燕的眼泪流湿了父亲的肩膀。父亲不想给小燕上学了，自己又不能先说出来，试探着问小燕：“我也不知道哪里有尿不湿卖。”小燕听出了父亲的言外之意，回答道：“那就不上吧。”然后不哭不闹，只是翻开书本认真读书。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眼中无泪，心中流泪。当晚，父亲好不容易借了钱，给小燕买了尿不湿。小燕勉勉强强可以继续上学了。孩子上学很用功，比别的孩子似乎懂事许多，上课认真听老师讲，课间不能和小朋友玩耍，就坚持看书学习。课堂上老师根据小燕的实际情况，不让她板演，她在座位上就认真演算习题，不像其他同学只是看着板演的同学演算。小燕课间时间还经常自己扶着课桌、墙壁，坚持锻炼，努力增强自己行走的能力。一段时间下来，小燕成绩很优秀，表现坚强，老师在父亲面前多次夸奖。整个小学阶段，小燕总算读过来了，父亲也总算熬下来了。接下来就是读初中了。父亲本来满心供养小燕继续升学，可是，就在小燕小学毕业的夏天，父亲在一次劳动中摔伤了两根肋骨。为治疗伤病，原本很高的债台又加高了。现在小燕面临是辍学还是读初中的关口。小燕懂事了，不像几年前那样哭着要上学，这次她先给父亲说：“爸爸，我不上学了，我现在可以扶着墙壁慢慢地走路，你只管去干活，我在家里学着做饭。”父亲听了女儿的话语，眼泪流了出来，忍住没有哭出声来。心情平复下来后，父亲给女儿说：“你要继续读书。”父亲又找到了初中学校，学校为他开了绿灯，安排小燕住在宿舍下铺，允许父亲每天进出学校，按时给她送饭、接送教室、寝室。现在小燕上身和正常孩子没有大的差别，只是两条腿还是没有好转。小燕没有过多的自卑，她懂得奋斗的含义了。她平时注意看一些励志的故事，暗下决心，一定要靠自己的艰苦努力，改变自己不幸的人生。

小燕让父亲给自己买了双拐，课间时间她不再仅仅扶着桌子、墙壁走路，她要练习拄拐走路，那样可以走得更远，更自由。开始她请同学帮助她，慢慢地，她就自己拄拐行走。有几次她重重地摔倒，别的同学把她拉起来，劝她不要自己活动了，还是由大家帮助她，小燕谢绝同学的好意，还是坚持自己活动。经过半个学期的坚持，小燕可以拄拐独立行走了。三年初中毕业，小燕参加高中录取考试，高分通过本县高级中学分数线。小燕这时更体谅父亲了，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她就偷偷地藏起来了。她知道，高中不是义务教育，对于自己这样的家庭来说，学费、书本费、生活费等是高昂的。听村子里读过高中的学生讲过，高中花费比初中多很多。小燕决定不读高中，就在家里帮助父亲料理家务。父亲在外面听说小燕考上高中的消息，十分地坚强，一定让小燕读高中。父亲说：“小燕，你成绩好，爸爸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待在家里。你好好继续读书，争取考上大学，也好学个专门技术。父亲总不能陪伴你一辈子的。”小燕听了父亲的话，拿出了通知书，按规定时间报到。学校在县城，离家较远，小燕必须住校，父亲来往照顾小燕有困难。学校了解小燕的实际情况，专门让小燕父亲做勤杂工，既增加经济收入，又便于照顾小燕。高中了，小燕由懂事变得有理想、有目标，她要为能治好和她一样的人而读书。选择科目时，小燕毅然选择理科中可以报考医学的科目。理科需要许多实验，要进实验室，这对小燕来说，就增加许多困难，因为进出实验室是有明确时间规定的，不能像平时课间时间那样宽松。小燕不能仅仅靠拄拐走路来了，这种情况就要父亲背着送进教室。小燕万分珍惜每次实验活动，每次实验都比别人更加认认真真，更加严格按照操作规程进行，从没有出现丝毫差错。实验中，有时还要站立起来或者交换位置，小燕的实验无法完成。小燕就请求老师，让自己在放学后单独进行操作。按操作规程，小燕的要求是不许可的。老师体谅她，就向学校请示，得到学校批准，每当小燕实验科目不能按时完成时，老师在放学后陪着小燕进行实验操作。每每这样的时刻，小燕几乎都是眼里噙着感动的泪花在完成实验。需要站立起来的实验，老师要扶着她，可小燕坚持拄着拐进行，锻炼自己的行动能力。三年高中，两年半坚持下来了。小燕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并获得上级助学金和奖学金。学校也按照政策规定，减免小燕的学费、书费等费用。寒假在家，父女俩时不时地会在矮檐下聊家常，聊小燕的未来。这不，今天他们又聊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