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嘚嘚 | 《曲沟，我生命中曾经的天堂》四十九：大时代下的凡人小事——风水宝地西曲沟（下）

据俊衡老乡讲述，在他小时候，也就是半个世纪之前，每次爷爷带着他从北马路上回家时，都会先路过一条横贯东西的小河沟。河沟西边有个地势低凹、大约五六亩大小的苇子坑，里面生长的芦苇虽然高低不齐，却很茂密。过河沟的时候，听到微风摇曳芦苇发出的“莎莎”声响，觉得坑里陡然间就会钻出来个什么怪物；若是雨季，则会听到此起彼伏的蛙叫声。从这里经过，假如是一个人，头发稍都会竖起来，所以说小孩子家在这条路上不敢独行，那绝不是夸张。

十多年后，我到西曲沟上小学和初中，俊衡老乡说的芦苇坑已经不见，依稀中我记得那里只是大片的深坑，有的甚至改造成了农田。

三面流河、四面有水，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让西曲沟有了一个外号——“一锹剜”。所谓“一锹剜”，就是说农田边的渠里一直流着水，灌溉的时候，只要用铁锹剜个口，渠里的水便能流进地里。这样的地块，大约占到西曲沟村总地亩数的八九成。对于个别小块地，庄户人家的浇地办法也很智慧：两个精壮的男人到河边，对面一站，“攉水斗子”，就解决问题。所谓的“水斗子”，模样类似于电影《少林寺》里和尚提水用的那种尖底的木桶。木桶口沿下相对面各钉两个鼻环，分别用绳子穿了，就成了“水斗子”。“攉”这个动词，形象地描述，就是浇地的时候，面对面站在河边的两条汉子，各执“水斗子”一面的绳子，让“水斗子”摆起来，等“水斗子”摆到水面上空时，让它自由落下。落到水面的“水斗子”由于底尖，头重脚轻，立不到水面上，口沿便会翻倒，水进到桶里。看水进满了桶，两个汉子随即收紧手里的绳索，并同时发力，让“水斗子”荡秋千一样再从水面摆回来。这样，“水斗子”摆到河边的地或渠的上面时，又因头重脚轻，口沿斜向下，桶里的水也便哗哗地流了出来。

浇地时，有的地方有些沟豁，水渠无法越过，修个翻水洞就能搞定，什么辘辘铰呀、水车提呀、水捋子呀，花样多了。更让外村人眼馋的是，西曲沟西南凹有两台水轮泵，开起来不仅不耗电、噪音低，而且两个口径宽阔的水管还能斜着喷出三尺多高的水柱，把水从一丈多深的万金渠里提升上来。水由水轮泵抽上来以后，顺着渠道，蜿蜒进地头，或者流向人工建造的、大约宽三米的二支渠，缓缓向北，去支援周边的村庄灌溉.....别的不说，仅这水轮泵一项，在安阳地界就是独一无二。退一步讲，生产和生活，随便说哪一样用水，西曲沟比起南北两岭上靠天吃饭的村庄，简直就是天堂。

西曲沟的耕地，块块周正。阡陌纵横间，便是四通八达的渠道。因为水源充足，村里培养的红薯苗、茄子苗以及各种菜苗等经济作物远近闻名，这和仅仅相距十多里，便因为地势高、水源匮乏而只能秋种小麦夏种玉米高粱的蒋村乡、伦掌乡的几个村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时候，小麦、玉米和高粱除了交公粮，就是生产队里社员和牲口的口粮，不允许自由买卖，况且因为产量低，不够吃，也无余粮可卖。但西曲沟的菜苗却可以变成钱，所以说是经济作物）。西曲沟村培育的菜苗销售到方圆几十里，生产队和个人都增加了收入，村民也因此比其他村庄的人过得好一点。

西曲沟种植的经济作物，最典型的就是山药，曾经红极一时。那时候，谁家的孩子定亲，都要到西曲沟买上两根二尺多长、直径三四公分粗的山药，拨弄干净，再用红绳上下一捆，送给女方作为聘礼，美其名曰“山药比肩、婚姻美满”。当时西曲沟的山药每斤能卖到一块多。可别小看这一块钱，那是当年一个全把式农民两天的工钱呢。

西曲沟种山药这么好的收入，惹得周边一些不安分的庄稼汉也想学学这门手艺。据村里的老人讲，西曲沟往北十五里地的北岭上，曾经有个人，托亲戚来西曲沟讨教种山药有啥诀窍。在村东，一个村民告诉他，关键是浇水，“一伏浇三水，三伏浇九水，个个山药赛牛腿”！这个人不信，又到村西，另一个村民也给他念了一套口诀：“山药就怕浇，一浇不得了。一水都不少，根根山药像牛腰！”北岭上的人闻此言头都大了，摇头摆手直言种不了。为什么？北岭上常年干旱缺水呀。

西曲沟不仅物华天宝，而且钟灵毓秀。村里每年都有十几人考进高校，本硕连读比比皆是，名人学者也数不胜数，这让周边村镇有望子成龙思想的农民刮目相看，争着让孩子转学到西曲沟。我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到西曲沟求学的。西曲沟人尊重知识、崇敬有文化的人，但若是学校哪个老师滥竽充数、教得不好，他们可就不乐意了，不管到镇里还是县里，常常会联名去上告......

作者简介

王凤森，记者。出版有长篇散文《曲沟，我生命中曾经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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