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步之行始于足下(4)

​沿着山麓的小路，我们放慢脚步边走边看，打着标准的“匀板脚”，走走停停，一双饥渴的目光贪得无厌。眼前的情景，不禁让人神情肃穆。

远处的一栋装修讲究的两层楼房映入眼帘，孤零零地兀立在山岙之中，门窗紧闭，浅蓝色的窗玻璃幽灵似的、平添几分神秘色彩。周边尽是七零八落的墓地，杂乱无章。规格不同，大小不等。一些墓地的款式和工艺都很考究，在传统风格基础上注入了时尚元素，属于豪华型的阴居，显然是有钱人家为上代修建的居所。亦有少数极其简易的坟茔，仅用几块砖头垒起轮廓，但清理得很整洁。直觉告诉人们，不久前的清明节刚上过坟的。

据说这块地盘属于黄龙府村的集体土地，是黄龙府村的哪位仁人志士，拟开发这块处女地，计划在这里修建公墓山，传闻因为没有获批，所以搁浅了。看墓碑上镌刻的文字，附近的各个姓氏的都有，看来这块风水地是这一带故去的祖先的埋骨之地。上代人百年之后，到了阴曹地府，聚在这里，既没有房姓界限，也没有地域之分。

我们与古人擦肩而过。再往前走，山路两旁茂密的植被，似乎在为来人夹道欢迎。路边的云南大叶茶树，虽然容颜渐老，但依旧能抽出茁壮的嫩芽，水灵灵的足有一尺多长，在微风中摇曳，自作多情。路面之上，老式梯田上的茶园，仿佛在向世人诉说着它年轻时的故事，它是蕉华农场光辉历史的见证。现在，茶田里已被经营者套种了桉树，树干已有碗口粗了，日光必需揉成光柱，费尽周折才能钻进茶田。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生长，茶树依然顽强地在夹缝中求生存，苟延残喘。是否桉树的经济价值更可观，我们不得而知，我们为这些茶园感到十分惋惜。当年用云南大叶制成的红条茶，曾经是蕉华场的一块金字招牌。精制的红条茶远销东南亚各国，饮茶思乡唤起当地华侨的绵绵情意。

路面之下，数十棵大龙眼树最是夺目，树干很粗、树冠很大，枝繁叶茂，龙眼树阅尽人间春色，“桂味”品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香蕉树挨挨挤挤的，好像是畏畏缩缩的样子，其实它具有强大的繁衍能力。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竹子，也占据一席之地，即便立根在贫瘠的土地上，也能不屈不挠地生长。

突然传来几声犬吠，是从路下面的茂林中传来的。我循声望去，使劲地睁大眼睛，指着被蕉林茂竹簇拥之中、隐约可见的破败的老房舍。没等我发问，玉祥师已不慌不忙地讲述关于它的前世今生：此地叫作“小红六”，与“大红六”遥相呼应。大小“红六”均为“红六队”的简称，是当年接侨时新建的房子，命名为红六生产队，是安置归侨职工的两个居住点，从建筑规模上有大小之分。当年这里住得很挤拥、热闹非凡。

经老前辈这么解释，我才如梦初醒，猛然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叫洪瑞莲的归侨，晚年的她一直坚守在小红六，还与一位家在九岭的钟某相好上了，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程。她（他）们操近路去狗麻岗买肉菜时，久不久会从石五队的那条乡道路过，偶然能见到她们远去的背影。

曾几何时，眼前的情景让人感慨万千，屈指算来小红六已经历五十余年的风霜，早已芳华不再。当年曾经热闹非凡的两栋主屋，现在各住着一家人，据说是谢h坤与谢z坤弟兄俩，他们始终坚守阵地，故土难离。

在这里，我们又见久违的袅袅炊烟。……

（写于2020年4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