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1107

1107-1

除夜

亘古存残夜，孤呻有小楼（1）。灯扶浆担去，埃杂海光流（2）。逃世吾宁及，攀天梦亦休（3）。夷歌暖杯酒，摇入万方愁（4）。

【笺注】

十二月三十日（1912年2月17日），正是旧历除夕之夜，陈三立在哀伤中作了此诗，表达了对世事无望而又无可逃避的忧郁之情。

（1）“亘古”二句：亘古以来的制度就只有这将尽的一夜了！小楼之中，我孤独地呻吟为诗。

“孤呻”，独自痛苦呻吟作诗。陈三立用此语十三次，除此外，尚有：“岁月孤呻接，楼栏万象加”（《立春日雪晴》、“奔抚孤呻海上楼，药烟灯穗飒然秋。”（《闰五月归张氏女子卧疴沪上嘉定余伯陶主方起之赠以此诗》）、“开物精魂馀强聒，著书岁月托孤呻”（《任公讲学白下及北还索句赠别》）、“解推风谊孤呻底，浩荡天机万象前”（《寿甘翰臣翁七十》）、“弥月孤呻蝇蚋间，祇今宴坐视生还”（《病初起》）、“听雨残宵老病身，鸣廊飘瓦动孤呻”（《枕上听雨作》）、“梧几留孤呻，自摘星辰照”（《鉴泉三叠余前韵见诒次报三首》其二）、“明朝拂尘卧溪屋，孤呻吐壁和者谁”（《花朝后二日花近楼社集》）、“骨苏吐孤呻，落枕晨鸡答”（《浴佛日雨中发南昌抵峥庐上冢三首》其二）、“阻绝伏寒山，孤呻抱营魄”（《和答伯夔见寄招还沪居度岁》）、“残魂缠昔践，孤呻起天际”（《答病山同年寄怀》）、“誓留殉名山，孤呻延岁月”（《七月十三日携隆恪登恪踰含鄱岭至栖贤寺过玉渊憩三峡桥遂寻琴志楼废宅三首》其一）。可说，蔚为大观。

首联写自己在除夕之夜呻吟般地为诗，感叹千古之变。首句尤哀痛之极。

（2）“灯扶”二句：灯光如护送一样，照着卖浆水的货担，灰尘混杂在海面的光影中流动。

“浆担”，卖浆水的担子。“灯扶浆担”，灯光如人护送般照着浆担。明王鏊《忆秉之》其七：“每到塘桥月色昏，两灯扶幼自应门。”

颔联写除夕夜的上海，没有什么亮色，是灰色的，飘飞着灰尘。

（3）“逃世”二句：要逃离这世界，我怎样才能做到？攀天似的梦想，也消逝了。

“逃世”，犹避世，谓隐居不仕。晋皇甫谧《高士传·老莱子》：“老莱子者，楚人也。当时世乱，逃世耕於蒙山之阳。”

“攀天梦”，比喻极高的梦想。宋黄庭坚《和答元明黔南赠别》：“朝云往日攀天梦，夜雨何时对榻凉。”

颈联写自己的心情：人世难逃，梦想消失。

（4）“夷歌”二句：洋人的歌曲围着温暖的酒杯飘着，进入天下万方的忧愁中。

“夷歌”，指外族的歌曲。《后汉书·西南夷传论》：“夷歌巴舞殊音异节之技，列倡於门外。”此指西方歌曲。

尾联写自己饮酒，洋人的音乐也排解不去心怀万方的忧愁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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