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小粟选 择【小说】,第1张

【作者简介】

海小粟,原名王莉,女,生于黑龙江省密山市。现为黑龙江省密山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鸡西市作家协会会员,鸡西市诗歌协会会员,黑龙江煤矿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华夏散文》、《雪花》、《鸡西矿工报》、《鸡西晚报》、《鸡西日报》、《北方文学》、《江苏邮报》、《老年日报》、《萨尔图》文学等报刊杂志。

原创作者授权发布

  选    择

 黑龙江  海小粟 

   小城的夜晚在一片烟尘里迷离的时候,街灯便次第亮了起来。人们行色匆匆地从黑暗中来了,又随着人流车流消失在一片苍茫里。

病房没有开灯,窗外昏黄的光从楼房的间隙斜射在诚实的身上,瘦削的脊背镀了一层黄光。他一动不动地对着病床上的病人,投射出的身影遮挡了半个屋子,只有病床上一张略微肿胀的脸孔忽明忽暗地在某个角度漂浮在白床单上,凌乱的长发枯草一样散开,额角干涸的血迹像衰败的花朵一样不祥地开在夜色里。

   李诚实的眼睛有些干涩,眼球上的红血丝和黏白的眼屎让他看病房里的一切似乎更加模糊和遥远,远到两天前的煤城。

从煤城回家的公路曲曲弯弯,路两边的群山树木,绿了又黄,黄了又青。青了的时候是春天,淡淡的绿意像自己的日子一样渐渐有了生机,从一辆小货车到如今的大挂车,他摩挲一下方向盘,肩胛突出的脊背满足地挺了挺,仿佛掌握了通向美好未来的罗盘。想起大挂车开回家的傍晚,似乎有一丝笑意从李诚实的眼睛里闪过。晚霞柔和地披散在妻儿的身上,欢快的笑声伴着炊烟缓缓地在他的记忆里萦绕,满足和向往的神情让本就美丽的妻子越发显得安详。他捏了捏妻子圆润的肩膀,心里不住地重复着一个念头:以后我一定要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
 李诚实个子不高,肩胛突出,当初没什么正式工作,靠一辆小货车跑运输谋生。妻子嫁他的时候大家都在私下里议论:这女子图李诚实什么那?可能就是这份踏实?

心电监护仪上一个异常的波形在昏暗里像电流一样穿过他的脑际,打断了他的回忆。喉结动了动,干渴的感觉让他异常难受。他站起来,注视着病床上纹丝不动的女人,走廊里偶有的脚步声和喧哗声过后,世界仿佛又合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他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女人轻微的鼻息声。他定了定神,仅有的鼻息声证明她还活着。

移动了的脚重新回到原位,他又坐下了,两只胳膊支着膝盖,把头深深地埋进两只粗糙的手掌里,把一声长长的叹息抛进了这个漂浮着医院味道的房间里。

他又想起了那条回家的公路,夏季的时候到处都是浓浓的绿意,满眼的青翠仿佛流淌的河流,他的车子就是一条小舟,在固定的航线上朝着家的方向行驶。想起河流,就想起女儿水灵灵的大眼睛,那里也有一池清水,那种纯净仿佛能洗涤世间一切肮脏的东西。每当长途驾驶归来,她都像一只小鸟,飞着叫着笑着扑到他的怀里,用一双不谙世事的眼睛望着他,和他说一些家里的事,学校的事,她和妈妈的事。

妻子不在,妻子已经很多次这样,在他长途归来的时候不在家。厨房水池子里的碗筷渍迹斑斑地高出了池沿,油污在池子的壁上涂抹了抽象的图形,垃圾桶里不时有小虫飞出,李诚实眉头紧锁地看着小虫一阵风沙一样从眼前消失,落寞和气恼便浮了上了脸面。孩子在一堆方便面口袋、便餐盒堆积的餐桌上写着作业,瞧出爸爸的气恼,便乖巧地拉着李诚实坐下,哄着爸爸开心。

家是女人内心世界的镜子,它无言却真实地透视了女人的精神世界,那里是无边的绿洲,开满了鲜花,蜂蝶翩跹起舞、鸟雀和鸣?还是苍凉的荒漠,枯枝败叶间有阴风穿过伴一两声哀怨的哭泣?家里整洁有序,她的内心就应该是安静、满足和快乐的;家里凌乱肮脏,她的心情也许是空虚、寂寥和苦闷的。女人身体的存在和精神的富足就像太阳和月亮,一个带来生存的真实,一个伴生了虚无的浪漫。太阳的真实是具体的,具体到一草一木,一个眼神一个细胞一次体验。而月亮是夜的,是黑暗的,是不为人知的冥冥中的,没有了它,我们除了觉得黑暗更加黑暗外,并不觉得意外,而想到第二天的光明,就再不会为了这个夜晚的一切而深入思考下去。

作为李诚实这样的男人,他不会在心里思考这么玄奥的东西。他的思维是平面的、单纯的,就像说起他的名字就能判定这是一个厚道的人一样。他用粗糙的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目光像摄影机一样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定格着屋子里的画面。衣柜静静地立在卧室的一侧,乳白色的柜门虚掩着,阳光从窗子射进来,长长的光柱里飘飞着细微的尘埃,仿佛他头脑中飘忽不定的思绪。衣柜门里露出粉红貂皮大衣的一角,这个颜色像极了桃花,也像极了妻子桃花样的脸孔。
   站在试衣镜面前,妻子转动着身体让粉红的颜色在他的眼睛里 燃起火焰,妻子白皙修长的脖颈像桃花的蕊一样柔软而灵动。他眯起眼睛,瞬间的迷离让他仿佛坠入了香氛四溢的花海,粉红的桃花簇簇团团地包围着他,挑逗着他,他仿佛是一位君王享受着万芳的朝拜,妻子就是其中最艳丽的一朵,朝着他扑来,带着香气和温情。妻子的脸孔在他面前摇晃起来,仿佛水面被搅起了涟漪,他回过神来,原来是该交钱了。
   “只要你高兴,花多少钱都值 !”一沓红红的票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妻子现出不舍的神气时,李诚实这么憨憨地回应着。他还记得大车开回家的那个傍晚,晚霞散发出来的祥光与妻子温和的神情一样,让他从心底里产生一种温暖和感激。一个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一叶小舟在大海上自由飘荡,没有方向也没有动力。他知道自己很平凡,平凡到一个人站在街角看到的好多贩夫走卒里就可能有个李诚实,无数个李诚实在一起就是一条河流,一片海洋,如果哪一天消失了一个李诚实,河流依然流淌,大海还是波澜壮阔。有了妻子有了家就不同了,他的小船被一条缆绳拴在了一个温暖的港口,他会每天吹着口哨开车,哼着小曲踩下油门。至于妻子的男朋友为什么弃她而去,又怎么会选择了自己,妻子从来不说,他也从来没有问过,他只知道现在的家很温暖也很幸福,就像上天不经意的给了他一个珍宝,他只有珍惜和爱护,还怎么会去追究它的来处?
    阳光慢慢地从窗子上移去,眼前金灿灿的光芒暗淡下来,大衣柜的门还是那么虚掩着,此时的粉红像失了血的猪肉一样晦暗干涩。他知道挨着这件粉红貂皮的是一件白色的长款貂皮,它曾经像雪团一样簇拥着妻子的身体,冬季的风吹过,妻子的颜面就如一枝嫩梅,耀耀地绽放在他的眼中。他只觉得妻子真是好看,只要他能买得起,任何名贵的衣服首饰,他都愿意倾其所有地换得这灿烂的笑颜。
   这些华贵的衣服在这个狭小的家中膨胀着一种张扬的欲望,它们占据了衣橱的很大空间,常常还会因为主人的目光不够热辣而窃窃不欢:不就是两件衣服吗?老李的七十岁老母亲还从那么远的乡下跑了,来也就来了,干嘛要糟践我们啊?又是摔又是踩的,唉,浑身现在还疼着那。
   小雪团不屑桃花粉:那是她心疼儿子了,老李一年赚几个钱啊!不让媳妇上班,在家养着。养着也就罢了,还要买东买西,名贵的衣服就能守得住女人的心?你没看这个女人,每天上网、打麻将、吸烟喝酒、扯家常、会网友、泡吧……
   桃花粉嘘了声,那毕竟是咱女主啊,没她哪里有咱们的荣华? 
   小雪团没再出声,它在回想女主人是什么时候变得魂不守舍的,什么时候起女主人不再安静地守在家里了。
   仿佛在一片茫茫的草原上,没有风和雨的声音,没有骏马、没有经幡,只是安静。这种死样的沉寂与华贵的衣服一起包裹着我们的女主人,她觉得气闷,觉得寂寞孤独。丈夫归来的风尘仆仆,和孩子一起牵手迎出门的温馨,晚霞的旖旎,像一幅画一样,淡淡的色彩朦胧地笼罩着自己受伤的心.恋爱8年的男人在自己的青春和身体上野马样地冲撞后留下的印痕,变得有些模糊,模糊的感觉被一种叫做幸福的名词渐渐替代了。很多时候她懵懂地认为幸福就是另外一个男人依旧迷恋自己的身体和容颜,可以安逸地享受那个细瘦的男人小心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钱,笑望着自己而呈现出的知足的表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却开始失眠了。勉强睡着了,却是清梦连绵。梦里空荡荡的房子就像一个人的草原一样茫无际涯,寂静和虚无的天空笼罩着自己,这个罩越来越狭窄、越来越窒息,有时会从梦里憋闷着醒来。轻轻擦拭额头的潮湿,灰暗的色彩便越发浓重起来,让视线无法穿透无法看清。
  人的精神世界一旦失去了支点,庞大的身躯就会轻易地浮游起来,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种迷茫。这样的一个花花世界,本就是一种迷茫的存在,诱惑着欲望的膨胀,这种膨胀是一种轻飘飘的混乱,让人忘记了自己,忘记了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最原始的目的,忘记了我们终究会如一粒沙,沉入泥土,流于宇宙的洪荒。
  女人终究被一种虚幻的迷茫牵引着,走出了这个普通的屋子,走出了李诚实营造的幸福光芒。
  混乱的记忆像画布上的油彩,层层叠叠地涂抹着抽象的情绪。抽象的不可名状的痛苦膨胀着,生了刺一样在李诚实的胸膛里堵塞着,他有点喘不过气来。头慢慢从枯枝一样的手掌里拔出,潮湿和粘腻让他的脸像涂了鸡蛋清一样腥滑。小城的夜晚迟迟不肯入睡,昏黄的光夹杂着斑驳的虹霓搅动着这个夜晚的每一根神经。李诚实哽咽地抽了一下鼻子,医院特有的味道让他望了望病床上无知觉的女人。
  李诚实觉得她一定和自己一样是个苦命的人,否则怎么会在深夜一个人出现在公路上?大挂车的车灯在漆黑的夜里就像两束目光,雪亮地投射入夜幕悲戚的面孔,他认定是伤感的,就如自己的脸孔一样。他狠命地踹着油门,发动机巨大的轰鸣代替了他的怒吼。他实在不明白自己那么疼爱的女人怎么会说走就走?舍下孩子、不要家、也不要丈夫,一点解释都没有地和另外一个男人走了。光似乎在黑色的幕布上聚焦了妻子头也不回的身影——她纤细的腰肢,如瀑的黑发,在舞台的花丛里旋转,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带来一阵飓风,青面獠牙地张开血盆大口,妄图吞噬,妄图席卷一切。愤怒、恐惧、怯弱、无奈……各种感觉变成黑色的海浪,光影不断地变幻着,音乐似乎在此时掀起了高潮,琴键变成一把把刀子,一下一下快速地切割、刺穿——孩子纯水样的目光、夕阳的红晕、桃花样的脸孔、雪白的狐狸、水池的肮脏、失血的猪肉、老母亲颤颤巍巍的双足、红彤彤的钱币、潮水样起伏的人流、昏黄的暮色、站在街角的卑微——所有这一切纷至沓来,在一声尖厉的哀嚎声里戛然而止,镜头被一片血污覆盖。血泊里呻吟的女人让李诚实回到了现实,他瑟缩着凑到女人的身边不知所措地搓着手掌。夜已经黑透了,前后不见人影的公路上,宛如两个人的舞台,上演着无奈的悲情。
   几次想离开病房,让这个女人自生自灭去吧——想法一出来,李诚实就无比自责,再加上无家可归的失落,这个细瘦的男人显得更加疲弱了。身边常常发生的不负责任的伤害和没有道义的讹诈让他不知所措,一面是道义和良心,一面是支离破碎的生活;一面是人性的纯善,一面是生存的狡捷和市侩。李诚实越来越快地在病房中踱起步来,直至晨光挤满了屋子,黑暗离去。此时病床上的女人突然发出了声音,李诚实身体机灵一下,转而有一丝喜色抹过眉梢,他急忙朝着医生办公室跑去,边跑边喊着:大夫、大夫……

海小粟选 择【小说】,第2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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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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