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 儿

 ◎韦如辉

 老两口都退了休，闲着无事。

 乡下的侄子来，抱了一条小狗。侄子要举家外出打工，小狗无处安身，便想起二老。

 小狗脏兮兮的，一身白毛灰不溜秋的，沾有草屑。且瘦，皮包骨。眼睛陷进眼眶里，无神。

 侄子走后，老两口便烧热水，给小狗洗了澡。老太太还从箱子底下找出一串铃铛，孙子小时候玩过的，挂在小狗的脖子上。稍有精神的小狗，在老两口跟前一步一颠，铃铛叮当有声，屋子里便多了一丝生气。

 老头子特地买来大骨头，炖了。老两口吃肉，让小狗啃骨头。小狗吃骨头的馋相啊，斗得老两口眼泪都笑出了。

 有一天，老太太说，得给小狗起个名，总不能小狗长小狗短地叫吧，多土气！老两口合计过来合计过去，总觉得不妥。最后，还是老头子的意见占了上风。老头子起的名叫宝儿。因为侄子叫小宝，小狗又是侄子送来的，就叫宝儿。老太太同意了。

 可是，小狗没有同意。一喊宝儿，小狗不理不睬。老太太说，得训，让它知道自己是谁。老头子就准备了二斤火腿肠和一根木棍。老头子喊宝儿，小狗闻到火腿肠的味儿，便过来了。老头子并不急于给它吃，而是待小狗跑近，把火腿肠高高举起。有时候，小狗不听唤，就用小木棍敲一下。一来二往，叫了声宝儿，小狗先愣愣神，过后就乐颠颠地跑过来了。

 老两口出门锻炼，临走时交代宝儿：宝儿，好好在家待着，回头给你买些好吃的。宝儿摆了摆尾巴，一路叮当地跑到沙发底下。看到宝儿如此乖巧，老两口高兴得不得了，走路的脚步仿佛风推着似的。

 有一次，老两口出去的时间稍长一会儿，宝儿在屋里实在憋不住，屙了一泡。老头子气得拿起小木棍，老太太在旁边劝，宝儿从乡下来，还不太懂规矩，告诉它不就行了吗？如果再犯，再打也不迟。老太太这么一说，老头子的手软了下来。

 再出门的时候，老两口就带上宝儿。老两口不慌不忙地走，宝儿叮当叮当在前后撒欢。有时跑得快了，把老两口撇在后头，就折回头来跑，跑过了，再折回头。老太太喊，宝儿，注意汽车！大路上的车多，可没长眼睛。

 宝儿成了老两口生活的一部分。自从有了宝儿，老两口的胃口似乎好了起来。过去做一点菜，剩。现在老两口每天都弄两个菜，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加上宝儿的消费，居然顿顿不剩，下一顿吃的都是新菜。

 有一天宝儿病了，没精神，流鼻涕。老太太说，坏了，洗澡没给宝儿擦净，出门伤了风，可能是感冒了。老头子正忙着看晨报，听老太太一说，觉得也是，宝儿不想走路，叮叮当当的声音没了。老头子一条新闻没看完，就取下花镜，抱起宝儿去医院。那次感冒，宝儿又是打针又是吃药的，花去一百多块。老头子并不心疼钱。老头子还对老太太说，医生说了，再晚了，病毒感染，宝儿就怕没命了。幸亏发现得及时，治疗得及时啊。宝儿病好了的那天，老头子早早就去了菜市场，买来一大包鸡啊鱼啊的。老头子自言自语，得给宝儿加点餐了。

 老头子的一个老同学得了个孙子，在酒店里办喜宴，邀请老两口去，老两口带上了宝儿。坐桌的时候，还闹个笑话。宝儿坐在上座那个位置就是不下来，任老头老太太怎么劝都不听。老头子生气了，要开打。一帮老头老太太都劝他，跟小狗一般见识干吗，坐就坐呗。

 宝儿的事儿，最终传到儿子儿媳妇耳朵眼里。儿媳妇阴沉着脸，当初带旺旺的时候，也没那么带劲！旺旺是老头老太太的孙子，在外地贵族学校上学。儿子不吭声，只把嘴里的黄瓜嚼得风生水起。

 年前，乡下的侄子打工回来，进城给二老送年礼。临走，要带走宝儿。老两口跟侄子商议，让宝儿留下来。侄子一脸阴沉，说什么也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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