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意思
没意思
去岁刚过,春风又生,你来人间,尚自蓬勃。
好像时光都不会厌烦,如此往复了千万年。
所以,我们才会被仪式感心甘心情愿地绑架,只为在这无限重复中得到一个鲜亮的、标识独特而且只属于自己的时间点,当做符号。
就比如说生日。
比如说琳总的生日。
生日代表了你在人世间的开始,所以,每一个生日,在重复往来的时光里都是新的开始。
今天跟琳总聊天,她很严肃地对我说,老白,你一年一度的任务就要来了。
不知怎么,我就想起了一年一度的喜剧大会。
是件喜事,写生日贺词这件事,还能胜任。
但仅说生日快乐,又能得什么乐呢?
不知怎么,这段时间以来总是觉得有重重的思忖在心上,开车等红灯时,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觉得恍惚如梦,我不是梦中人,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过客。
但过客上一秒还冷眼思考人生,下一秒就得在后车的催促中不得不前行。
感觉我们的生日,也是如此。
年龄越大些,就越怕过生日,年轻时,过生日是节日,现在过生日,慢慢过成了节制。
倒也不是什么生活入俭,而是时光越来越紧凑,紧凑到锱铢必较,紧凑到捉襟见肘。
前几天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宴会,他请了十几个人,五十岁生日,他坐在主位,红光满面,口吐春风,我忽然想到了另一副画面,几个老人坐在墙根晒太阳,捉虱子,阳光明亮地带来温暖,给他们无限的想像和叙述氛围,其中一个缓缓说,还想个啥,都五十岁的人了。
我为自己这个想象哑然失笑,和眼前的画面对比起来,这笑在心里发酵出一丝丝诡异,我的感悟是不是带有些悲天悯人的味道?毕竟当时吃的是会所,喝的是飞天。
后来,我努力剖析了一下内心,原来我没那么悟道,我只是无趣。
也正是这个朋友,在他四十岁时,我给他说过一句话,我说,四十到五十,是一段最强盛的时光,人脉稳定,身份稳定,经验丰富,智慧巅峰,一定要干出点儿什么。
现在想,好像,这句话没起到什么作用。所以无趣。
不过琳总倒好像暗搓搓听懂了我这句话。所以拿来和这个朋友来对比一下。琳总喜欢金庸,她是现代社会里仗剑天涯的女子,有点任盈盈的感觉。快意恩仇,心狠手辣,对爱的人宽宠,对恨的人决绝,缠绵时娇俏可人,出剑后间不容发。
距离去看她的生日,已经一年。
一年时光过去,中间和琳总打过多次电话,我记得每一次,都有那种鬼鬼祟祟的开怀大笑,是的,你没看错,就是这种笑,由一个话题引出,然后笑里好像都藏了不可说的秘密,不可说,却又招摇。
她确实是洒脱的女汉子,很有些圆融的味道,明明也是早九晚五为五斗米折腰的小白领,却能神奇地做到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假正经。
有时我会对她说,真没意思。
然后她就反问一句,啥没意思?!你说啥有意思?九块九的充电宝?
再然后,我就只能尴尬地笑。
这是什么暗语?是打死也不能说的暗语,不要再问。问就翻脸。
上次我发朋友圈,琳总说,老白,你能不能不要再用白马这个词了,咱人穷,词不能穷。
我心里羞愤交加,可嘴上还强词夺理地说,我不光要用,下次还要用,文章如果能在一个词上做到别致,那才是大家。
狡辩得多么苍白,不知道她看到了这种苍白没有。
有时我会觉得,对她有一种掌控,尤其是在文字上,我还是有那么点儿小成就感的,也多多少少有些自豪。
但事实上,有时她的尖锐确实能提醒到我,别娇情,别浮华,别虚伪,别刻意。
有个思想上的针锋相对之人,比数个表面上假意迎奉的朋友要珍贵得多。
但再多,还是过了一岁。
年轻时,说又成熟了一岁,现在说,又老了一年。
给学生们讲课时,我有时会跑题,给他们在黑板上画曲线,讲生命的两个巅峰期,和我讲的传媒课毫不相关,他们听得饶有兴致,眼里闪着希望的光。
我希望这光,是一种能量,换来太阳不下山的能量。
以前的希望是形式,现在的希望是欲求。
把没意思的事情过得有意思,是外能,而把最有意思的事想成没意思,是本能。
就比如这篇散得不能再散的,给琳总庆贺生日的文章。
我们两个总在有趣和无趣,深沉和大笑,浪荡和严谨,漫谈和论证之中来给这没意思的枯燥时光一些点缀,这就是外能,在外面看起来很能的意思。
但却又会在别人的感情现象中总结其各种没意思的要点,这是本能,就有我本来就很能无需要谁来证明的意味。
挺没意思吧。
可人生就是这样,反复论证后的结局都是没意思,一意一思,事间万物就有了它炯炯有神的灿烂,但一悟一道,所有一切都归于沉寂。
沉寂是永生的语境,可生命灿烂,不也是烟花一样的使命么。
这是一篇没有结论的结论,就像人生是一场没有回程的归途,我们在每一颗细小的烟花爆裂时的尊严,就是这个日子,最好的慰藉。
愿心越来越沉寂,愿身越来越惊艳。
春日又近,你在人间,抬头望喜,和风扑面。
老白于二月初二龙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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