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其自然

我回头想想，人生中的很多重要时刻，父亲明明洞若观火，但他却一言不发，当然等你跌倒了，他会说，别怕，有我呢。不知不觉当老师已经五年了，五年来，我发现我在某些教育时刻有些过于“主动”。现在想想，教育也要恰到好处。电影《死亡诗社》里的基廷老师那么好，那么诗意，但是当酷爱文学的学生自杀了，学校把他开除了。影片结尾所有的同学站在桌子上对他大声喊道：船长！表示对他的敬爱，更让人觉得命运的不公。但，渐渐的，我明白了，教育是顺其自然、不干扰。刚来学校的时候，我看见优秀的学生，想鼓励他们考研，进入更高的平台。当很多考上研究生的学生陷入更大的迷茫中时，我也慢慢意识到考研不过是国家延缓就业、学校创收的策略，本来社会、学校、学生的利益应该是一致的，但是现实情况往往不一致。即使在这样内卷和家校合力推波助澜的情况下，仍然有很多头脑清醒的学生。有一位同学爱好音乐，他家庭也比较富裕，有自己的琴行，当时我问你怎么不考音乐学院的研究生？他说艺术类院校，他这种跨专业情况家里肯定要在人脉、金钱方面付出很多，即使上了他也未必获得真才实学。而如果真的热爱，是可以一生都去提高的。这番话我印象很深，这也是我对自己求学生涯的感觉，当年那个文学爱好者哭着喊着要上学，最后也是自学，当然我承认导师对我都很好，可修行的事毕竟是自己的。也让我想起一位朋友当年的话，我不知道你的文学梦和考研有任何关系。于是我现在讲“教师语言艺术”时，先讲“教育观”，教育观的不同让你对同一件事的反应可能截然相反。三毛说，父亲有一次去国外去看她，当时她正准备和朋友们出去逛街、蹦迪，本来不想告诉父亲，结果父亲则认为：哇，我的女儿真会享受生活，感到很放心。有这样的父亲，才有这样的三毛！有些学生文学感受力特别好，让我产生惺惺相惜之感，多像年轻时的我啊，在同龄人中倍感孤单落寞。因为我知道文学才华和别的才华不同，别的才华，比如体育、音乐，包括情商高，会给你带来世俗的成功，而文学才华只会让你的痛苦增加一千倍，当然你的快乐和喜悦也是别人的一千倍！可是在现实生活中太痛苦了，有点儿像王国维评价李煜，担负了全人类的痛苦。真正优秀的作家就是这样的一种性灵。因此，你必须把你的心安放在一个地方，释放你心灵的能量，不然人生就像没有出口的海。我给人大的朋友推荐这样的孩子，希望能走到他那里去，有很大的世界、更精彩的人生，可是朋友说他在体制里也痛苦不堪、无能为力，有才华的考不上，考上的都是平庸之辈（和科举考试何其相似），且他反问我，你怎么知道你这样的“干扰”，不会成为基廷老师？我一下就释然了。后来，读到刘良华教授的有关教育方面的书，他也提到“不干扰”，不干扰的原因是学生必须有这样的意志力在成长路上“独行”，不然就是有才华也没有用。且他还说最高级的知识是默会的，不是老师能教的。他也提到如果你在某个方面很笨，你千万别勤奋（在不擅长的方面），这样简直是一种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