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红军的人们(河西篇之二)

离开红军的人们(河西篇之二),第1张

1937年3月,甘肃祁连山脚下的梨园口,爆发了一场激烈的血战。穷凶极恶的马家军骑兵扑向筋疲力尽的西征红军,负责掩护的红九军大部牺牲,损失惨重。

一支马家军骑兵疯狂地扑向一座山头,匪兵的眼中放射出狂热的光芒:山上是五个女兵!为首的军官歇斯底里地嚎叫道:抓活的!赏给你们做老婆!马家军被刺激得红了眼,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17岁的华全双是西路军妇女先锋独立团的政治处主任。眼看弹尽粮绝,敌人狂叫着扑上来,华全双冷静地向战友们喊道:姐妹们!跳崖!

五个女兵手挽着手,高唱国际歌奋力跃向崖边,忽然,一颗炮弹落在她们身边,巨大的气浪将她们掀得七零八落,四名战友当场牺牲,华全双重重地砸在一棵老树上,昏死过去。返回战场搜寻的红军救了她,但他们迷失在陌生的祁连山里,终于在饥餐露宿一个多月后,被搜山的马家军俘虏。

华全双剪掉了头发,蓬头垢面的,敌人并未认出她是女兵,将他和其他人丢在一块。没想到竟有叛徒主动告密,于是她被“赏”给敌军的连长刘云库。

刘云库如获至宝,隆重地将她送回老家青海互助县大柳树村,交给正房夫人调教。刘连长实为恶霸,她的夫人也是强抢而来的,华全双居然凭着耐心和说理,做通了大老婆的工作,两人决定一起逃跑。

华全双也是爬过雪山走过草地的巾帼英雄,长途跋涉对她来说不算难事,奈何刘太太是个小脚,走不得几步便哎哟连声,华全双只得拖慢脚步,有时还要背着她奔驰一两公里,就这样,两人走走停停,二十多天后才来到兰州城。

结果两人才住进一家脚店,就因为说不清身份来历,被当地保甲人员强行绑走,并以三块大洋的价格将华全双出售给黄河边放排的关家兄弟(至于那位可怜的刘太太,从此下落不明)。

关家有一个瘫痪在床的老太太,华全双尽力服侍她,老太太对她非打即骂,乐在其中。一天,老太太嚷着要吃牛肉,华双全出门去集市,无意间听到有人说,兰州有八路军办事处。

这一下喜从天降,华双全心中充满希望,整个人都精神了。只是她偷着上街找了几回,因为人生地不熟,一无所获,反而引起了关家兄弟的注意。

一天中午,华双全正在街头焦急地寻找,关家兄弟忽然冒出来,对她拳打脚踢,一时间吸引了无数拍手叫好的围观群众,连警察也被吸引来了。

华双全心中一动,发疯般抓住警察,大叫“我是红军”。警察大吃一惊,此时国共已经合作,警察于是喝退关家兄弟,将华双全送进济良所。

兰州名医高金城受八路军委托寻访西路军流散将士,他得知后将华双全接出来送往八路军办事处,华双全终于脱险。

离开红军的人们(河西篇之二),图片,第2张

1937年5月的一个深夜,高原古城西宁依旧笼罩在丝丝凉意中,几名凶神恶煞的马家军士兵押着一个年轻人走向后院的马厩,年轻人带着血污的脸庞坚毅如磐石,双眸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这就是红九军军长孙玉清遇难时的场景。

孙玉清的壮烈牺牲,同时牵动着两位女红军的命运。

一个月前,转战祁连山中的孙玉清在文殊庙落入敌手,“青马”大头目马步芳亲自劝降,孙玉清断然拒绝道:我自从17岁参加革命以来,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们干的是革命事业,与你势不两立,不必多言。

马步芳并不动怒,反而吩咐优待孙玉清,好吃好喝伺候着,原来他手里有一张王牌,那就是孙玉清的妻子岳兰芳。

岳兰芳是四川南江人氏,两年前和孙玉清结为连理,当时正是红军穿越茫茫大草地的时候,夫妻俩聚少离多,西路军组建后,岳兰芳被任命为妇女团的排长,战事激烈,两人再未见面。

岳兰芳在梨园口之战被俘,屈身于西宁的陆军医院充当杂役。这一日正在厨房里忙碌,忽见几名士兵推着一个人进来,定睛一看,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丈夫,一时间心头涌上无数的话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怔怔地望着孙玉清,只见孙玉清淡淡地说道:你不要害怕。

马步芳使尽了各种手段,未能软化孙玉清的意志,于是下令将他杀害。消息传来,岳兰芳如遭雷击,也不知偷哭了多少回。

为孙玉清之死默默垂泪的,还有女红军陈淑娥,而她肚子里正怀着孙玉清的孩子。陈淑娥是西路军前进剧团的一名女演员,年方19岁,生性活泼、能歌善舞的,她在前线慰问的时候,邂逅了年轻英俊的红军军长孙玉清,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她不可自拔地坠入爱河。

古浪战役后,前进剧团奉命慰问红九军,陈淑娥再次见到负伤的孙玉清,她趁没人的时候,悄声道:我肚子里有了,你快找个机会向组织报告,咱们结婚吧!

孙玉清吃了一惊,沉思片刻道:这次战役没打好,我被撤职了,正在反省呢!等我打了胜仗,就和上级提这事。

陈淑娥满心欢喜,她相信爱人绝不会欺骗自己,就这样满含着不舍与期待,她和孙玉清依依惜别——没想到,这竟是两人的诀别。

剧团离开红九军驻地后不久便陷入马家军的包围,陈淑娥等三十余名女红军落入敌手。话说马家军的前线总指挥马元海一眼瞥见人群中的陈淑娥,顿时惊为天人,遂兽性大发,强行占有了她。

陈淑娥怎肯受辱,但一想到腹中的胎儿,她的心变得柔软。不久,她诞下一个男婴,马元海将孩子交给一名姓刘的副官抚养,取名刘龙。

无巧不成书,马元海纳陈淑娥为姨太太后,马公馆来了一位新佣人,正是孙玉清的结发妻子岳兰芳,只是两位昔日女红军彼此之间是否有过深入交流,就不得而知了。

岳兰芳后来嫁给马公馆的长工喇成德,做了一名平凡的农妇,直到去世。

陈淑娥在马家忍辱负重生活十余年,西北解放前夕,马元海见大势已去,将她改嫁给一名团副。团副被解放军俘虏,她逃离虎口,一路乞讨,辗转流浪到兰州。

解放后,陈淑娥因为并未和孙玉清结婚,又和反动军官生活多年,“烈士遗孀”的身份并不被认可,直到八十年代才得到公正的待遇。

离开红军的人们(河西篇之二),图片,第3张

1949年9月,青海湟中县解放,在祝捷的群众大会上,新任县委书记尚志田做完激情澎湃的演说,一个高大的汉子健步上台,一把握着他的手,嚎啕痛哭,这人穿着蒙古族的长袍和靴子,尚志田听不懂他的话,不禁有些茫然。

那汉子忽然指着自己,语气生硬地说:我…汉人…

尚志田大为惊讶,问道:你是哪里人呢?

汉子摇了摇头,似乎在努力理解尚志田的话,嘴里嘟囔着蒙古语,忽然,他激动地拍着胸脯说道:大别山!红军!

尚志田震惊了,眼前蒙古装束的大汉很可能是当年西路军的战士,他立即向省军区汇报了此事,经过调查,老红军的身份揭晓,他是当年红30军89师的副营长廖永和。

廖永和是安徽金寨人,放牛娃出身,13岁时入红军为红小鬼,后随红四方面军一路征战,当西路军血战河西时,21岁的廖永和已经是副营长了。倪家营子战斗后,部队突出马家军的重围时,廖永和不幸掉队,只能孤身一人沿着祁连山艰难跋涉。

漫天风雪中,廖永和先后遇到了11名落单的战士,众人推他为首,带着这支临时组建的小分队,行走在千里冰封的塞外原野上,希望能追上大部队:十二个人中有八人负伤,一共只有三支枪12发子弹。

他们经过茫茫戈壁滩,找了个山洞宿营。深夜,洞外传来激烈的枪声,一颗子弹迎面飞来,廖永和一声闷哼,栽倒在地。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悠悠醒转,发现身边围坐着9名战友(有两人在激战中牺牲),原来他们遇到了山中土匪。

廖永和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两腿毫无知觉,他沮丧地说:我走不动了,你们快走吧!

众人不忍,纷纷道:我们就算抬,也要把你抬走!

廖永和摇摇头说:你们也都带着伤,不要让我把大家都拖累了,要不然,你们找块石头砸死我吧!

战士们流下泪水,最后,唯一未受伤的通讯员、外号“火娃子”的小战士何延德主动要求留下照顾廖永和,其他人擦干眼泪,恋恋不舍地挥手告别。

四十多天后,一位蒙古族大妈发现了他们,将他们接到蒙古包里,好吃好喝,她告诉廖永和:两个人目标太大,要将火娃子送到邻近部落的头人那里。

何延德不愿和大哥分离,廖永和耐心做工作,两人依依分别。又过了几个月,廖永和的伤势痊愈了,蒙古女子的丈夫忽然脸色一变,将他带到羊群前,廖永和这才如梦初醒:哪有那么多好心人,他和火娃子,都被当做奴隶了。

两年后,该部落迁往青海德令哈,廖永和已经在草原上扎根,也娶了蒙古妻子。

直到1949年9月,廖永和隐约听说红色汉人打进了西宁,他沉寂多年的内心起了波澜。当地有个大牧场主要去塔尔寺拜佛,廖永和表示愿意为他免费赶骆驼,于是一行人路跋涉,这一日到了湟中县,正好遇上群众大会,鲜红的旗帜映入廖永和眼中,这一刻他意识到:他终于回家了!

离开红军的人们(河西篇之二),图片,第4张

1948年11月1日,解放军攻入沈阳,辽沈战役落幕。

不过,城里仍隐藏着无数散兵游勇。这天,一名前国军军需官上街讨债,被解放军撞个正着,这人名叫岳建平,围城战斗激烈的时候,城中百姓饿得面黄肌瘦,他便“假公济私”,悄悄倒卖了几十袋面粉,不料还没收到钱,解放军就进了城。

岳建平指着身上的便装,得意地说:我现在是老百姓,我知道红军打仗不怕死,也从不为难老百姓,你们难道不是以前的红军吗?

一位解放军干部和他聊了几句,不由得深感诧异:岳建平是参加过中国远征军的老兵,抗战时多次上阵厮杀,战术素养过硬,但自从1946年初来到东北,他便四处活动,成功跳槽到军需处,未曾和解放军交过手。

岳建平似乎一早就认定国军不是解放军对手,解放军干部问道:你们刚进东北的时候,那可是威风得很,你怎么就不愿上前线打仗呢?

岳建平笑道:我就是红军出来的,要不是当年和部队失去联系,也许我现在还是你的首长呢。

岳建平是四川巴州人,19岁那年,他去县城逛庙会,正遇上红军招兵,他头脑一热,当场就应征了。那时他看到一挺机关枪,煞是眼馋,吵着要当机枪手,上级见他年轻人有朝气,爽快地同意了,岳建平也争气,很快成为战斗标兵。

岳建平从普通的压弹手做到机枪连的班长,这一期间,红四方面军先后打退川军的“三路围攻”、“六路围攻”,和中央红军会师后,爬雪山,过草地,北上会师,然后是惨烈的西征。

1937年3月,红九军和马家军血战于梨园口,仅有一千余人突围,岳建平就是其中一员。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们一行200余人居然和大部队走散了!

在雪山上躲藏了三天,岳建平被搜山的马家军俘虏。这伙凶残的马家军将他们十人一组排成一列,当成活靶子练枪,岳建平听见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自知不保,挺直了腰杆,眼神中满是视死如归的坚定。

他排在第七个,哪知第五个人倒下时,这伙人却意兴阑珊地收工了。

三个月后,岳建平被释放。他在红军时上过几节文化课,见过中国地图,于是凭着模糊的印象,一路边打短工边要饭,整整走了五年时间,终于回到四川老家。

哪知刚回家,就遇到国民党抓壮丁,岳建平苦笑着对家人说:我去吧,我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有经验,能活下来。

他在国军呆了半年,稀里糊涂地被塞进一架飞机,下飞机时异国的风情让他目瞪口呆:这里是印度兰伽姆,中国远征军的营地。

岳建平参加了远征军第二次入印缅作战,以及正面战场的最后一次会战雪峰山会战,也算是抗战英雄,部队被拉到东北打内战后,他动起了心思:红军官兵平等,打仗勇敢,我最清楚不过,我才不给国民党当炮灰呢。

解放军干部听完岳建平的故事,极力动员他加入解放军,岳建平欣然从命,后来他参加了平津战役,随大军一直打到广西,50年代初退伍回乡务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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