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能知足心常惬——赏读《半字歌》

事能知足心常惬

——赏读李密庵的《半字歌》

 

前些年，养病在家，康复期间，写作少了，时间便用在阅读上了。诗词歌赋我平生最为喜爱，自然就成了我阅读的首选。而且内容又多是养生休闲类的。几乎每天必读，乐此不疲。每读一首无不心生感悟，而感悟最深得却是清人李密庵的《半字歌》。其歌曰：

看破浮生过半，半之受用无边。

半中岁月尽幽闲，半里乾坤宽展。

半郭半乡村舍，半山半水田园。

半耕半读半经廛，半士半姻民眷。

半雅半粗器具，半华半实庭轩。

衾裳半素半轻鲜，肴馔半丰半俭。

童仆半能半拙，妻儿半朴半贤。

心情半佛半神仙，姓字半藏半显。

一半还之天地，让将一半人间。

半思后代与沧田，半想阎罗怎见。

饮酒半酣正好，花开半时偏妍，

半帆张扇免翻颠，马放半缰稳便。

半少却饶滋味，半多反厌纠缠。

百年苦乐半相参，会占便宜只半。 

读罢此歌，不能不令人惊叹！仅寥寥数语，不到二百字，就把如何看待尘世间的美丑善恶、苦辣酸甜、悲欢离合、富贵贫贱、进退得失、绘声绘色的表述出来，用一个“半”字“炫”示了作者崇尚的人生境界，颇富哲理，充满智慧。

“半字歌”，表达的是一种适“中”的生活态度，这其实是对儒家中庸哲学的一种形象阐释。中庸学说的创立者乃是儒家创始人孔子的孙儿——子思。说到子思所倡导的中庸生活，林语堂先生这样论述：“古今与人类生活问题有关的哲学，还不曾有一个发现比这种学说更深奥的真理，这种学说所发现的，就是一种介于两个极端之间的有条不紊的生活——中庸的学说。”他认为：“我们承认世间非有几个超人——改变历史过程的探险家、征服者、大发明家、大总统、英雄——不可，可是最快乐的人终究还是那个中等阶级的人，所赚的钱足以维持经济独立的生活，曾替人群一点点事情，仅是一点点事情，在社会上有点名誉，可是不太著名。只有在这种环境之下，当一个人的名字半隐半显，经济在相当限度内尚称充足的时候，当生活颇为逍遥自在，可是不是完全无忧无虑的时候，人类的精神才是最快乐的，才是最成功的。”看来，中庸生活是颇受林语堂老先生称道的。细细品味可也是：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泰极否来，喜极生悲，欲求完美无缺，世间焉有？何不求一个“半之受用无边”呢！

李密庵何以能悟出《半字歌》？我猜想是他自身生活的真实写照。他可是个名字“半隐半显”，经济“尚称充足”，生活“颇为逍遥自在”，而又不是完全“无忧无虑的人”？带着这个疑问，查阅作者的详细资料，费了不少功夫却无从获得，只查到一段简短的介绍：“李密庵,清代诗人。湖南长沙岳麓山有一半山亭， 为半云庵旧址。据传原庵内有一烧火僧，曾作《半半诗》一首。清代学者李密庵也有首《半半歌》，一做《半字歌》，这首诗气韵贯通，文笔流畅，颂田园，写人伦，叙情趣，论时弊，读来令人耳目一新。”从这段文字里，看不出李密庵的家境及生活状况，难以解答我的疑问。于是，我推测：或许是李密庵游岳麓山半山亭半云庵看到烧火僧所作的《半半诗》，联想自家身世突生感悟，即兴作了《半字歌》。这引起我对《半半诗》的兴趣，连忙查阅，见其诗曰：

“半山半庵号半云，

半亩半地半崎嵌。

半山茅块半山石，

半壁晴天半壁阴。

半酒半诗堪避俗，

半仙半佛好修心。

半间房舍半分云，

半听松声半听琴。”

品读烧火僧的这首《半半诗》与李密庵的《半字歌》确有异曲同工之妙，我简直相信我的推测是真的了。“半酒半诗堪避俗，半仙半佛好修心”；“半中岁月尽幽闲，”“心情半佛半神仙”——一唱一和，两者的人生态度是多么相同！这是学者与僧人的共鸣，尽管两人不曾相识，心灵却是相通啊！

烧火僧的《半半诗》之所以能引起学者李密庵的的共鸣，是因为对所处环境和自身生活的知足，请看——李密庵对“半郭半乡村舍，半山半水田园”，“半雅半粗器具，半华半实庭轩”的生活环境颇为称心；而烧火僧则对“半山半庵号半云，半亩半地半崎嵌，半山茅块半山石，半壁晴天半壁阴”的生存处境亦不厌烦。他们不向往繁华闹市，不贪图荣华富贵，不追逐名利地位，情愿过“衾裳半素半轻鲜，肴馔半丰半俭”与“半酒半诗堪避俗”，“半听松声半听琴”的生活，觉得“半少却饶滋味，半多反厌纠缠”！由此可见，他们所崇尚的是幽静闲适的生活，图的是自得其乐！这让我联想起清代大学者纪晓岚的一幅名联：

“事能知足心常惬

  人到无求品自高”

然而，要做到“知足”和“无求”，谈何容易！俗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于是，古代封建王朝就产生了欲壑难填的严嵩、和珅之类的贪官污吏，西门庆、贾珍之类的淫棍赌徒，贾雨村、孙绍祖之类的势利小人。这些败类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费尽心机，无恶不作，坏事做绝，一时得逞，不可一世，到头来却是“机关算计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只会自食恶果。

人心不足贪得无厌者现今也大有人在，不信数数——仅近几年在反腐、扫黄、抓赌、打假中：有多少贪官被“打”落马；有多少淫棍被“扫”曝光；有多少赌徒被“抓”受惩；有多少骗子被“捉”遭罚……这些人曾经荣耀过，得意过，让人羡慕过，但当他们的恶行一旦败露，就会为人所不齿，遭人唾弃！他们之所以有此下场，怨不得别人，完全是贪心所致，咎由自取。由此可见，贪欲不可有，便宜占不得。所以，我对《半字歌》中的“会占便宜只半”是不赞赏的。因为，品德高尚的人是“无求”的。

“知足”是一种美好的人生境界，也是寻常人对待生活应有的心态。百年苦乐半相参，喜怒哀乐终身伴。最要紧是活的安宁，活的健康，活的快乐！因此，我曾写过一首短诗：

劝君遇事莫上火，人活世间困苦多。

烦闷百思千忧牵，开怀一笑万愁解。

贪心难满生祸根，知足常乐结福果。

若问长寿有何方？自寻乐趣是妙诀！

《半字歌》便是自寻乐趣之作，分享乐趣，也会快乐！但愿大家共同分享，快乐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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