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王惟：盖叫天演剧五十年（1）

一、值得纪念的事情

穿人民装的盖叫天与梅兰芳、周信芳

在继续记述盖叫天老先生的演剧生活之前了，不能不提一笔，他在参加这次全国戏曲观摩演出大会期间所感受到的，和一些在他也在我们认为是值得纪念的事情。

是他才从北京回来没有几天，那一晚我去看他，第一句话他就问我：“同志，你看我比去北京以前怎样？”我说：“您好像显得更精神了。”他哈哈一笑说：“是吗？哎，同志，我开心哪！”旁的形容词他也说不出了，但就是“我开心哪”四个字可以让我们体会到这位老艺人充满了喜悦的心情，这也完全代表了他对这个大会演出的感想和看法。

桌子上有一张报纸的画刊，上面印着一张照片，就是盖叫天和梅兰芳、周信芳等七位接受荣誉奖的那一张，盖叫天指着他的身影问我：“同志，你看我穿了人民装不难看吧？”我说：“哪儿啊？比穿长袍神气。”原来盖叫天一直都穿长袍，这次去北京临行之前，特地做了一套人民装，还买了皮鞋（他过去也不穿的），他说：“待会儿人家都是人民装，就我一人穿长袍，多别扭，我要和大家一律。”盖叫天穿人民装，是件微小得不能再微小的事，而且长袍本身也没有什么不好。但它说明了一个问题，几十年了，盖叫天到哪里也穿长袍，从来没有考虑到什么别扭不别扭。如果有人感到他落落寡合，那正是他显示出来的一种“孤傲不屈”的风标。可是今天用不着别人提醒，盖叫天自己考虑到了，因为这个时代是他的，也是大家的，使他孤傲不屈的日子逝去了，他认为他此刻的风标应该和大家一律，你说它的意义只是一件长袍到一套人民装的变化吗？不是的！

这也使我想到他后来跟我谈的，他这次到北京，看见所有大大小小的马路都垫平了，与他前年去看到的情景又换了一个模样。有一天，他走过前门外的大栅栏，那里正在铺设水管子，地上从东到西挖了几丈深的沟。他当时想，这要多少日子才能完事。隔了三天他再去，发现沟也填了，路也平了。他觉得奇怪，想来想去想不出这些修路的工人到底是股什么力量在促使着他们干起活来这么带劲？后来他跟大家闲谈，谈到了这件事，人家笑着问他：老先生，您现在演起戏来干嘛比以前带劲儿呢？他听了，想起他自己的一件事来。

《新民报晚刊》195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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