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言碎语聊中医（12）咱也聊聊“某某山的板蓝根”

最近自媒体一片喧嚣吵闹，热闹的像集市一样。为什么？因为某个在网络上很红的院士说“板蓝根能在体外抑制新冠病毒”。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用说，板蓝根肯定又卖脱销了。凑热闹不嫌人多，我也来说两句，赶个晚集。

首先，自报家门。鄙人威斯康星医学院博士，哈佛医学院博士后，现美国德州大学生物系教授，从事感染和免疫研究20多年，最近十多年重点研究肺结核，可以说我和该院士也算同行了。另外，我和该院士不同之处在于，我同时是个铁杆儿中医粉，多年来不但口头上支持中医，还深度研究中医经典，会望闻问切，能开方治病，亲自验证中医疗效，并致力于用现代语境解读和推广中医。这么说，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对这事儿做个评价。我的观点是：宣称板蓝根体外能抑制新冠病毒的消息既不符合生物医学共识，也不符合中医辨证论治的原则。

一、为什么说宣称板蓝根体外能抑制新冠病毒的消息不符合生物医学共识？

在现代生物医学科研中，发现某种化合物能在体外杀死病毒和细菌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因为能在体外杀死病毒和细菌的东西太多了，比如很多化合物，甚至消毒水，紫外线，等。然而，要真正开发出治疗某种病毒或细菌传染病的药物，是非常难的。业内人士常用'双十'来描述，即要花十年时间和十亿美元以上，并且成功几率极小。所以说，在体外试验发现某药物能杀病毒离证明这个药能在临床上有效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这是生物医学领域内的共识。比如，如果我们实验室发现某化合物可以体外杀死结核菌，我们绝对不会到处张扬，更不好意思告诉媒体，而是继续研究，看它在体内是否也有效。而且，我们心里都有数，这是个漫长的过程，最后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并不会寄予太高的期望，而是该干啥干啥，因为期望越高，到头来失望越大。

但是，让我感到非常难以理解，非常难以置信的是，我们的某些院士和专家竟然置生物医学领域的共识于不顾，不时把体外试验的发现告诉媒体和公众，导致公众对某些药物的哄抢，影响非常不好。除了这次被炒作的板蓝根，在疫情初期，双黄连也被炒作了一次。不只是中药被炒作，某位院士推荐了两款在体外细胞实验显示有效的抗病毒药阿比朵尔和达芦那韦，也算一例。因此，我常常纳闷儿，这些院士专家怎么想的呢？是真的不懂，还是另有所图？如果真不懂，是科学素质有问题；如果懂，却还是通过媒体误导民众，则是道德素质有问题。两者必有其一，甚至兼而有之。请记住，人的名气越大，责任则越大，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对公众负责任。

二、为什么'板蓝根体外杀死病毒'不符合中医辨证论治原则？

现在一个很普遍的社会现象是，某些专家、院士或网红一说'某某中药方子能治某某病'，很多媒体和公众就会跟风宣传导致该药方被哄抢。说明公众的科学素质和中医知识太贫乏，缺乏独立的判断力。现在太多人只相信权威，相信网红，而自己不去学习查证，没有自己独立的判断力，甘愿当韭菜被收割。通过这件事，希望大家首先要清楚，中药方剂一般都需要通过中医辨证来使用，多是通过调节人体整体的阴阳平衡，用现代的语言来说，就是调节内稳态，提高人体自愈力和免疫力，以此来治愈感染。所以，中药方剂绝大多数不是专门用来（也不能）杀细菌病毒的。如果你听到谁说“某某方子能杀死某某病毒”，这几乎可以肯定是忽悠，不论说这话的人是院士还是专家，几乎都是胡扯，根本不符合中医辨证论治的原则。笔者最近在英文期刊发表了一篇综述类文章（该英文综述的中文翻译《闲言碎语聊中医系列（七）：当“以病毒为本”的现代医学没有特效药时，“以人为本”的中医在新冠疫情中力挽狂澜》https://mp.weixin.qq.com/s/rnAwTp8-nXyZdcarWuRzUA）。该文系统地回顾了中医药在抗击新冠疫情中的重要作用，并总结和制作了中西医治病的原理图（见下图）。

三、总结：

该院士宣布'板蓝根在体外能杀死新冠病毒'是把板蓝根当作西药来开发，希望以后能分离和提取板蓝根中的有效成分，开发出杀死和抑制新冠病毒的特效西药。但是，这个路还很漫长，能不能取得成功还很难讲。现在对媒体披露出来，为时过早，有炒作嫌疑。

如果板蓝根作为中药方剂来使用，就需要中医师辩证来用。板蓝根偏寒凉，具有清热解毒的功能，只对具有'热象'的感冒或流感患者有缓解作用。但大多数新冠患者都是寒热夹杂，或者偏寒，或者偏热，还夹带痰湿水饮，所以一味板蓝根就明显不够，不对证。看一看清肺排毒汤的组成就知道，它之所以能成为新冠病人的特效药和通用方，是因为它巧妙地组合了伤寒论中的几个经典方剂，达到了寒热并用，攻补兼施，祛湿化痰，护肺补脾等效果，实在是配伍精妙，面面俱到。可见，板蓝根即使按中药来使用，也不是治新冠感染的正确选择。

最后，2020年庚子年真是个特殊的年份。 一场瘟疫让我们见证了中医的高效和西医的局限；见证了中国众志成城的抗疫奇迹，也见证了某些人不断突破下限的表演。总之，或毁或誉，好戏连连，观众眼镜碎了一地。在2020年剩下的时间里还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