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开了个中介所,她问我愿不愿意做保姆。
我有些犹豫。习惯了在家守着一亩三分田,电视看看,手机玩玩,安逸、平稳,不想出去闯荡。
但经过表妹的游说,我心思略有活动,说:“要不,试试看?”
一天,我拎着大包小包,跟着雇主陈美来到城市里做保姆,活儿是:带陈美的孙子,一个出生6个月的男婴,兼职做家务。
来到陈美家,确切地说,是来到陈美儿子的家,她的儿子儿媳热情地招呼我。
她的孙子由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抱着。那孩子白净圆润,眼睛大而灵动。那女人,穿着朴素,头发扎着马尾,一条腿有点瘸。
女人做着各种家务,熟练、麻利,且烧得一手好菜。
我想,那女人是谁?莫非她也是保姆?
我帮她搭把手,女人笑着推托:“我一个人忙得过来。”我愣愣地站在一边,心情沮丧,自问:那我是来干什么的?
听陈美说,自从家里添了宝宝后,他们一直想招个保姆。前一阵陈美回老家,在中介所招到了我。
而她的儿子因母亲走后,本来忙碌的家务更加繁杂,便在中介也领回一个保姆,就是我看到的那个女人。
陈美母子各自领回了保姆,并各执一词,都说自己招的保姆好,但其实他们家只需要一个保姆。
我懂了,那个女人比我先来,我准备过了夜,明天就离开。
陈美的孙子有个好听的名字,但大家都叫他“宝宝”。
宝宝对我竟然不认生,张开双臂要我抱。
我抱着他轻轻唱儿歌,唱了一首又一首;指着幼儿图片跟他讲故事,和他海阔天空地唠叨……
宝宝似乎很懂,静静地听着,继而“咿咿呀呀”地和我叨叨。
陈美说:“宝宝跟你真亲近。”
第二天,我提着行李要走,陈美的儿子说:“别急呀,如果你愿意的话,先做一阵儿再说。”陈美也拉住我不让走。
我暗自猜测:他们想留我,莫非是让我和那个女人做上十天半月,以看出其中优劣,再决定取舍?
我想,算了吧,我还是回家安心踏实。
正想出门,宝宝突然哭了起来。我不由自主放下行李去抱他、哄他、逗他……
宝宝在我怀里手舞足蹈,“咯咯”地笑了起来。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又待了七八天。
一天夜里醒来,我发现女人还没睡,坐在床上抹眼泪。
我很诧异:“你,你怎么啦?”
她说:“小伟(陈美的儿子)他们肯定要你的,你是他的老乡么。”
“别多想,顺其自然吧。”我说。
“在中介所,小伟本来要招个他的家乡人,是我恳求他招我的。我是个瘸子,工作不好找,找了几家都嫌弃我这条腿。可我两个上学的娃,还有年老体弱的公公婆婆,都要靠我养活……”女人似乎打开了话匣子。
我问:“那你老公呢?”
女人低头不语。
“那你老公呢?”我以为她没听见,又问。
“生病……死了。”她幽幽地说。
我无言以对。
她说:“是小伟夫妻俩心肠好,改变了主意,招了我。”
女人的话使我辗转难眠。
我不管那女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不管陈美母子最终选择留下谁,不管他们究竟怎么想的,外面世界的精彩与无奈,得益与失利,面子与里子,人心与人性,对于我这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来说,已没有了吸引力。
我只想回家,想家乡的蓝天白云,屋后的鸡鸭鹅羊,儿孙绕膝,邻里笑谈。
这世间的纷纷扰扰,我年轻的时候体验过,努力过,拼搏过,哭过,痛过,笑过……
本着内心的想法:那个女人或许比我更需要这份工作,我也不想让善良的陈美母子因选择谁而为难。
天刚放亮,我悄然起床,编辑好一段微信,准备出门后发送给陈美。
我环顾每一个房间,尤其是宝宝的房间,竟有一种眷恋之情。
我努力转身,提起行李,开门,离去。
(已载2月1日《德州晚报》)
■作者:沈漫漫 ■编辑:王晓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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