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潘是搀扶手，捆绑犯人的活儿也归他动手，这捆麻绳儿和铁圈儿就是捆犯人用的。按照规矩，出红差的当天凌晨，搀扶手们需要把新领的麻绳蘸上水，然后在营地的老杨树上反复的摩擦，这么做是起两个作用，新麻绳儿很硬，支棱着跟小木棍儿是的，蘸上水反复在树上摩擦可以把绳子软化，便于捆绑犯人，另外，这些蘸水的绳子捆在犯人身上之后，水分渐渐蒸发，绳子会从新变硬，坚固无比，不仅犯人难以挣脱，而且干燥后的麻绳勒的极紧，犯人一旦挣扎只会给自己造成痛苦。 绑好犯人之后，麻绳儿的两头会塞进那个铁圈儿，起到固定的作用，另外在押运犯人游街的时候一旦犯人有什么挣扎或者骂大街的行为，只要搀扶手一拧铁圈儿，就会给犯人带来巨大的疼痛感，听说偶尔会有直接给犯人胳膊扭断的情况发生。 老潘之所以要托关系调到一排体验出红差，目的就是得到这个铁圈儿，人家告诉他，这铁圈儿是辟邪之物，不仅能化解他胳膊上中的邪法，戴在身上还能保佑他日后出入平安。 训练了一段时间的老潘对流程铭记于心，他按部就班的做好准备工作就出发了，接手犯人押运游街，一切都很顺利，老潘戴着大墨镜站在卡车上没有一点儿紧张，反而觉得自己很威武，可进入刑场之后立刻就感觉到了压抑和沉重，不是紧张，也不是害怕，而是心口上仿佛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那会枪决用的是步枪，打头。老潘说事先会把犯人后脑勺剃秃一小块，方便准确命中。另外使的也是达姆弹，这样也是为了尽快结束犯人生命，给他减少痛苦。执行的射手全程是不跟犯人碰面的，见不到他们的脸，结束后会有个心理上的辅导，告诉你这个人多么的罪恶，死刑是他应得的下场。 执行的过程要看旗语，不管是押运人员还是射手都进行过严格的配合训练，旗语下达指令，押运人员离手犯人，射手即刻开枪，一气呵成，不管现场几个犯人执行死刑，都只能是同一声枪响，有谁失误了，回去就等着挨皮带吧。 老潘那次任务执行的很顺利，没溅一身血和脑浆子，也没出什么纰漏，虽然大脑一片空白，可还是完美的执行了命令和任务，并且，在最后成功的得到了犯人身上摘下来的那枚铁圈儿。 回去之后，老潘按照大家的嘱咐，用红线绳儿缠了铁圈儿，从此随身携带。说来也怪了，打这儿之后他胳膊上的黑线就越来越淡了，没多久就彻底消失了，老潘身上的邪法看起来是被破解了。 有一天休息，他去县城玩儿，喝了不少酒，回来的时候路过监狱附近的一个果园儿，他正走的叫渴呢，就打算去摘几个苹果吃，解解渴。可他刚一进树林子，就看见一颗苹果树底下站着一个人。 老潘警惕性一直很高啊，他怕是越狱的犯人，就立刻站住，喝问是什么人！结果对方跟他说是自己人，老潘一看那个人的穿着，确实是自己人，而且听口音好像是北京老乡！他一高兴就追过去了，没想到那个人似乎害怕他，扭脸就跑！老潘没敢追，对方的举动太奇怪了，别真是逃犯吧？他赶忙出了果林准备去报告。 上级听到他的汇报之后一口咬定是老潘喝多了，让他滚回去睡觉，并且不许把这件事儿告诉别人。老潘一肚子想不通，明明自己看的真真儿的啊，难不成是上级包庇犯人？ 第二天中午，上级找到老潘，带着他从新去了那片苹果园儿，带着他钻进林子深处，老潘在这里竟然发现了三座墓碑。 经过上级的解释老潘才了解，这里曾经发生过一起严重的事故，四名武警战士遭到犯人袭击，其中两名战士牺牲，这两个人都是北京兵，后来经过和家属协调，两个人的骨灰没有送回北京，而是被安葬在这里。 老潘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切，似乎那个人想跟自己说些事情，好像是说他们家老太太怎么了，可老潘一走近，他就害怕，就不说了，老潘再靠近，他就跑没影儿了。 上级感慨，可能是遇到老乡了吧，想跟你扯扯家常，不过你戴着那个，人害怕，就躲开了。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得了，别回去胡说八道，影响不好。 老潘回去一查，牺牲那俩北京兵也都是南城的，其中一个甚至只跟老潘他们家隔了一条街。那年探亲，老潘特意按照地址找上门，探望了两个战士的家属，也算了了一桩心事。那之后，老潘还遇到了一些离奇惊险的事情，不过那属于保密范畴，就不能对外公开了，可老潘说那几次也都是靠着铁圈儿的庇佑他才平安无事。 退伍之后老潘回到北京，找了个酒店内保的工作。那枚从部队带回来的铁圈儿也被他挂在了一串钥匙上，继续随身携带。这段时间倒是比较太平，只遇到过一次让老潘有些哭笑不得又后怕的事情。 那是九几年的某个夏天，老潘正在楼层巡视检查消防设备，忽然有一间客房的门开了，出来一名女客人，说是屋里出了点儿问题，招呼老潘过去帮忙。 老潘傻呵呵跟人进了屋，那女客人请他坐下，说是闷得慌，想让老潘陪她聊聊天儿。据老潘说，那女客人也就二十出头，长得那叫一个漂亮，穿的也时髦，当时老潘浑身是又酥又软，脑子里闪过无数桥段。那会儿宾馆酒店的服务员儿算是好工作，招来的员工整体素质都很高，时不时的经常听说哪儿的女客人会勾搭男服务生去房间里约上一发的段子。老潘心想难道今天哥们儿的桃花运来了？ 不过老潘这个人向来很谨慎，有色心可没色胆儿，他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对，自己是偶然路过，怎么这女的就这么巧看上自己了？那么多长得比自己帅的服务生呢，怎么就轮上我了？想到这儿，老潘就要走，可对方死活不答应，最后上手了，直接搂着老潘不让出去，还开始脱他衬衫和裤子。 俩人这么一折腾，老潘兜里的钥匙掉出来了，他赶忙弯腰去捡，结果这么一弯腰，他看见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那是这个女客人的行李。 住店客人带着行李这很正常，可这位女客人的行李却非常不正常，她的行李很简单，一床被子加一个洗脸盆，被子叠的四四方方见棱见角，比老潘在部队叠的豆腐块儿还标准，被子上面还绑着红色洗脸盆。 这他妈太奇怪了，一个穿着时髦住五星酒店的大蜜，背着豆腐块的军绿被面儿和洗脸盆儿，这太他妈没溜了！老潘当时冷汗都下来了，那女客人似乎也发觉老潘看见了她的行李，她突然就发了狂，面目狰狞的对着老潘的脖子就咬。 这要搁一般服务员就被咬上了，老潘这人各色，胆小谨慎，不管男女老幼，只要觉得对自己有威胁，那就是阶级敌人，要坚决消灭……最后女客人被老潘毒打了一顿，扭送去了保卫部。 那个女客人被警察带走了，最后怎么处理的老潘也不清楚，据说这是个女花痴，精神上有问题，但是老潘每次回忆起来都觉得可能没那么简单，到底怎么回事儿他虽然不知道，可他知道，那个铁圈儿又帮了自己一次。 一直保佑老潘平安的铁圈儿被他视如珍宝，本来他准备不出意外的话要戴着它一辈子戴进坟里了，可没想到十多年前他摊上一件糟心事儿，最终出于善意把这个宝贝送给了别人。 那会儿老潘已经调到了海关总署工作，正是春风得意的那几年。有一年快到春节了，老潘刚散酒局，打了个车往家走，结果半道上司机没留神撞了个骑电动车的，俩人开始扯皮。老潘一看，离家也不远了，就沿着河边儿溜溜达达准备走回家。 走了半天眼看快到家了，老潘实在是憋不住尿了，就下了土坡站在河边上撒了一泡尿。解决了之后老潘也没爬上去，而是沿着河边继续走，准备走到前面找个有台阶的地方再上去。可他走了没多远，忽然听见水里有人说话，喊救命。 那个声音极其微弱，似有似无，老潘吓的出了一身透汗，他冷静下来仔细听了听，确实有人喊救命。老潘走到边上扒着栏杆朝河里一看，有个人，正仰面浮在水上！ 老潘水性非常好，当时虽然是冬天，可人命关天，他只能豁出去了，当下给身上脱了个干净，就留了条小裤衩儿，慌慌张张热了热身就跳下去了。等他游到那个河漂子跟前儿，傻眼了，这是个女的，还活着，老潘本以为她是想不开跳河寻短见又后悔了，可一上手，不对，这女的双手被绳子捆着！没听说自杀还先给自己俩手绑上的。 当时也顾不上细琢磨，老潘玩儿了命给这女的拽到岸边儿，他扯着脖子一通喊，终于是喊来了几个人，大家伙好一通折腾才把俩人给救上来。 老潘裹了衣服，一看那被救的女孩儿，还行，神志清醒，可能是冻木了，那女孩儿哆哆嗦嗦，好半天才说清楚，让大家伙赶快报警，河里还有一个人，是坏人。 大家伙儿一细问，原来这姑娘打附近过，在钻一个桥洞子的时候遇到了个坏人，袭击了她，不仅把她强奸了，还准备捆上她手脚把她推河里淹死。 这孙子拿着刀逼着女孩儿来到河边儿，他也没想到遇上了狠角色，那姑娘一看这情况，干脆豁出去，准备跟丫拼了，玩儿命一个老和尚撞钟，俩人一块儿栽进了河里。 那孙子不会游泳，大冬天的进了河里三扑腾两扑腾就沉没影儿了，可这姑娘命大，她是专业游泳队退役下来的，水性特别好，头脑也冷静，最终撑了下来被老潘给救了。 当时我离得很近，老潘就给我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一下，我就找了件儿羽绒服就跑过去了。再后来，警察赶到，救护车也到了，把老潘和那个姑娘送去了医院。我闲的没事儿，也没立刻回家，就站在附近看那些警察捞那个歹徒的尸体。 好半天，那孙子的尸首被捞上来了，当时看热闹的一拥而上，负责维持秩序的民警连喊带吓唬的才把人群拦在周围，不过距离尸体相当近了，我看的很清楚，那个人估摸着得小五十了，鬓角都有点花白了，看穿着还不像是盲流子，身上穿的挺好的皮夹克。诡异的是，他被捞上来之后第一时间先被放在马路边儿的便道上，准备装袋儿拉走，尸体就正面朝下的趴着，脸是侧向我们这些看热闹的方向，大家伙清清楚楚的看见他在笑，当时有几个大姐都吓哭了。 骚动的人群很快被警察驱散了，我回家之后一宿没怎么睡，一闭眼脑子里就都是死尸的笑脸。 过了大半年之后，有一次和老潘喝酒，大家聊起他那个神奇的铁圈儿，有没见过的哥们儿就让老潘拿出来见识见识，老潘一开始说丢了，后来喝大了，借着酒劲儿才说实话，那个铁圈儿送人了，送给了被救的那个女孩儿。 原来那个姑娘被老潘救了之后俩人就没断联系，常来常往的就熟了，后来就好上了。那姑娘经常做噩梦，还老说家里半夜鬼影重重的，开灯一看又啥都没有。再后来就开始鬼压床之类的，还老梦见那个歹徒冲她怪笑。 老潘一开始还觉得是她找借口让自己过去陪着，后来发现她是真害怕，于是就把铁圈儿给了她，每天戴在身上，晚上睡觉的时候放在枕头下面。也怪了，还真管用，打那之后就没事儿了。 不过俩人的感情也就维持了大半年，老潘毕竟事业上升期，那会追他的女人数不过来，这女孩儿是个北漂，又被人强奸过，老潘心里还是别扭，女孩儿受了刺激性情也变得越来越暴躁，俩人吵了几次架，也就分手了，不过老潘到底也是没好意思把铁圈儿再要回来，就留给了那个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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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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