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晚安

“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鲁迅

天终于还是亮了，提了一夜的心也可以稍稍放平一些了。

这一晚，红红做了好多梦，梦里鹤在各种地方回复她的信息。开心的表情，无奈的姿势以及说不出所以然的语调。

夜里，红红无数次醒来翻看手机，生怕错过每一条关于鹤的信息，可是每次都是空空如许。

红红说鹤不是她想象中白马王子的模样，只是命运阴差阳错地把他俩安排到了一起。正确的时间，错误的两个人。

鹤的离开对于红红来说是一种未知的再见，即便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也猜不透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一种结局。

因为红红心里明白，鹤本该不属于自己。

就像那场隆重的婚礼，双方亲朋好友欢聚一堂，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衷心的祝福，唯独两位新人看着彼此面面相觑，言不由衷地说出那三个字，我愿意。

是不是愿意了就可以天长地久？是不是结了婚就能够生死共白头？

谁也不敢保证。

新婚之夜，一个简单的晚安，红红和鹤各自睡去，没有多余的交流。窗外觥筹交错的声音依旧肆意喧嚣着，内外宛如两个不相干的世界。

婚礼开始之前，红红问鹤，要不要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地妥协？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为自己活一次吗？

鹤一脸的麻木，低头不作声。

谁年少轻狂时没有许过简单无脑的海誓山盟，谁坠入低谷时没有犯过不可原谅的滔天大错，而谁又可以永远保持着这份倔强孤独终老呢？

其实鹤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关于红红，鹤没有一丁点的不喜欢，只是叛逆地认为命运在百转千折地跟他开玩笑。他不敢相信，更无力去怀疑，只能顺着这股强大的推怂力盲目前行。至于前方是什么，他不知道。

而关于鹤，红红也是一脑子的空白。那年的鹤炙手可热，染及的故事几乎风靡整个校园，可无论哪一件都跟她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生活仿佛是一个大型搅拌机，粗暴地把各种味道的人生杂糅到一起，从不过问任何人是否愿意。

而就是这样，让本来生活在两个平行世界里的人戏剧性的相交了。

红红是个懂事的姑娘，尽管鹤不声不响的离开对于她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但她还是默默地独自承受着。

红红明白，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做错什么。至于鹤内心的芥蒂，她多少也能猜中七八成，也因此，红红没有把这件事归罪于任何人。

那年的毕业照好多面孔到现在依旧记忆清晰，红红就站在边上最不显眼的位置。她清清楚楚记得照相的时候老师说班上少一个人，最后又不等了。她知道，那个人就是鹤。

那个时候，鹤已经被老师们遗忘了，曾经那个被传的神乎奇迹的故事也变得残破不堪，再拼凑不出什么多余的惊世骇闻。

鹤走了以后，红红还是跟往常一样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唯一的改变就是那场红地毯的洗礼让她更为沉默寡言了。

一场同学的婚礼，她有意避开了。

她知道这场婚礼意味着什么，所以不希望发生什么可能与自己有关或者无关的事情。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是是非非，她忽然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到底真正做过什么，一切皆如过眼烟云般的虚幻，经不起微风一阵清吹。

风雨交加的夜，红红坐在餐桌前孤单的吃着泡面，桌对面那碗丝毫未动的泡面上，两个荷包蛋调皮地眨着眼睛。

“看来他今晚还是不会回来了……”

门开了，鹤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狼狈不堪。

红红看着眼前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惊了片刻，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端起还未凉透的泡面往厨房走去，“我去给你热一下……”

没等她走几步，鹤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对不起……”

一丝凉意从背后袭来，红红打了个激灵，但没有躲开，任由身后这个男子像孩子似的嘤嘤地啜泣。

红红发现，虽然自己的衣服被鹤身上的雨沾湿，却异样地感觉此刻的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暖。

吃完泡面，鹤蒙头睡下了。

红红收拾完一切，轻轻地坐在鹤的床边，看着他蜷缩的身躯，不知如何安慰。这些天来的怨恨已经不重要了，没有人可以回到过去，但我们可以试着从现在开始。

“晚安……”

这是我们的第二次晚安，也是认识你之后的第一次。我不相信所谓的星辰大海，我只知道这个世界上你是唯一。

你看那颗枣树在另一颗的陪伴下笑得多甜！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