さらば夏の光よ (1976)
编剧:詹姆斯·三木
月光下,路旁是一排排黑黝黝的大树,已是冬天时节,树叶都落尽了。南条宏穿着运动衫,领子竖起,耸着肩膀,口嚼胶姆糖,朝停车场走来。他看见地上一个空的饮料罐头,便一脚踢得老远,接着又小跑上前,再踢一脚。突然,他显示兴致索然的表情,一脚将罐子踩扁,然后抬起脸来。他若无其事地走近汽车,又突然站下,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突然前面车门打开。一对青年学生模样的男女(平冈和由美子)坐在车里,似乎正在争吵。南条宏悄悄地靠近车子,想从窗子窥看,但因是毛玻璃,看不太清楚,于是又绕到车前偷看车内情景。汽车天线突然“刷”地一下伸到他眼前,他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又忿忿吐出口中的胶姆糖,将车前盖敲得砰砰响,又踢了车门几脚,大声叫道:“喂,开门!”平冈(忍无可忍地将车门打开):“干什么,你这个混蛋?”宏(笑嘻嘻地探头往车里看):“嘻嘻,多漂亮的小妞儿!”宏(按住平冈手,硬要将他拉下车):“你给我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平冈将车门猛地推开,南条宏跌了个仰面朝天。南条宏一把抓住平冈,但被平冈一拳击中,正踉跄间,又被平冈一脚踢中腿弯儿,不由得蜷起身子蹲了下去。平冈:“别管他了——这种没用的家伙。”(使劲用脚踢了南条宏一下)这里是儿童乐园,大人们带着孩子来到这里,一片热闹景象。南条宏走到这里,看见小狗嬉戏的情景,顿时眉开眼笑。宏(手里拿着两万元票子数了几遍,然后抬起头,不满地):“就给两万?”宏:“可是……那是因为你要我把戏尽量作得象一点呀……你不是当真下狠劲揍我的吗。瞧这儿,都给打青了。”宏:“别开玩笑了。我可是给你帮了大忙吧……把那三万块钱拿来!”宏:“胡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平冈猛击一拳)平冈惨叫一声弯下身子,南条宏朝他下巴又是脆生生的一拳,平冈不堪一击地仰面倒下。南条宏飞也似地逃走。他以脱兔般的敏捷穿过一条条人缝,越跑越远。两手插在裤袋中的南条宏和戴着眼镜,憨头憨脑的野吕两人亲亲热热地走了过来。南条宏指着贴在门口的一张纸说笤什么。野吕不断点头。店里有长长的柜台。几个嬉皮士模样的外国人和一些女学生在吃汉堡包。南条宏和野吕先找了张桌子坐下,环视了一下店里情况。靠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围坐着几个学生(A、B、C)看样子都不大正派。一位美少女(户田京子)穿着女招待员的制服,正在为那几个学生收拾桌子。她的身体显露出紧绷绷,富有弹性的线条。宏(小声吹着口哨,接着又低声对野吕):“可真有点曲线美呀!”C:“你瞧这屁股长得……”(轻轻将京子裙子往上一撩)京子蓦地回头,将杯中水往C的脸上猛地泼去,C“啊”地叫了一声。C本来有点恼羞成怒,这时也只好无可奈何地苦笑笑,掏出手帕擦擦脸,还对着京子背影嘀咕道:“混帐东西,走着瞧吧!”京子(走到南条宏他们面前):“要吃什么请到柜台去订,我们这里都是顾客自己动手。”宏:“他送过报纸,我嘛……给人糊过纸隔扇门,还在汽车加油站干过……”宏:“……那就请用野吕吧——他脑袋瓜比我灵光多了。”黑岩:“不……老实说,你(朝野吕)不适合在我们店里干。”黑岩:“对不起,我们这儿做的是招待客人的买卖,所以对相貌、口齿等都有一定的要求。”野吕(扯扯南条宏袖子):“算了,你就先在这儿干吧。”宏(满不在乎地帮她一起拿垃圾桶):“我被录用了。嗨,我真愿意跟你一块儿干活。主任让我上十点开始的早班。真的真的!”宏:“我叫南条宏。从明天开始要靠你多照顾了。”(朝京子眯起一只眼,做了个怪样)他和等着他的野吕并肩而去,走着走着又回头朝京子招招手。窗边挂着个鸟笼,里面关着一只十姊妹鸟。鸟笼旁边晾着裤衩。墙上贴着一张号有“必胜”两个大字的纸。屋里堆满了各种参考书。南条宏躺在床上,戴舒袖珍半导体收音机的耳塞,脚尖合着音乐的节拍一动一动的。宏:“……我说的是京子小姐。”(拿过煎饼(注1)来狠狠地咬了一口)野吕一声不吭地闷头跑着,嘴里呵出白气——他在挨家挨户地送晚报。突然,他停住脚蹲了下去,用手按住胸口,满脸苍白,一头冷汗。南条宏冒着刺骨的寒风,蹲在店堂口冲洗擦鞋用的棕垫,一副冻得可怜的样子。宏:“干得挺欢?可把我冻坏了。洗东西,打扫厕所……新来乍到嘛,只得这样给别人拼命使唤。我这个倒运的流浪儿,这回就老老实实干吧。”(将冻僵的手放到嘴边呵气)宏:“她晚上还得去学裁剪,象是想做个股装设计师呢。”宏:“想不到她也有温柔的地方——我一给煎锅烫着了,她马上就去弄药来给我搽。”宏:“……,对不起!”(顿时静了下来,轻手轻脚地给煤油炉点着火)过了一会儿,野吕总算把铅笔搁下,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野吕:“这回模拟测验,我的分数比平均分数高出许多。”宏:“……钱的事情你别担心,我会拼命干活,做你的后台老板的。”她精疲力尽地在人行道上走着,突然,南条宏从暗处走了出来。宏(站在秋千旁边,喋喋不休地):“……也就是说,我是和我老子大闹一场后跑到东京来的。我老子是晚老子,是个无可救药的酒鬼……我是个'拖油瓶’,实际上就是个私生子……一个医生的儿子对一个护士下了手,于是就生了我,所以我真正的父亲现在在世田谷(注2)一家医院当院长,可是我根本不想去见他,根本不……”宏:“我本来是想一边干活一边读大学的……可是不知怎的就变得堕落起来了……”宏:“怎么尽我一人说呢?我也想听听你的嘛——谈啥都行。”京子:“昭和五十年十二月一日晚七时,我于公园荡秋千。”京子:“是简单。明明没人问你父亲怎么样,母亲又怎么样,你却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有点傻不是?”宏(怃然登上另一秋千荡了起来,突然):“哈哈哈哈……刚才说的都是假话,都是我编出来的……吹牛……哈哈哈!”上回那三个不三不四的学生A、B、C正在向京子搭话。她不出声地笑着,对着镜中的自己瞧了一会儿,又轻轻用手拢拢头发。宏:“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已经约定明天休息日一起去溜冰。”宏:“先来点小意思,然后再一点点发展,说不定明天就能把她弄到手呢。象她那种烈马到了紧要关头还是好驯服的。”宏:“费用我是打算让她出的,不过也得备着点以防万一。”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气缸排气声,一群被称作“飞车党”的小流氓骑着摩托车顺着宽阔的马路飞驰而来,其中一辆车上的人看见南条宏,连忙一个急刹车,车子“嘎”地一声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看南条宏,下车慢悠悠地朝他走来。南条宏明显处于劣势,连逃都没法逃。他大叫一声,一把抓住平冈。刹时间,南条宏血流满面地倒了下去。他的衣服破了,鞋子也飞了,象虾子一样蜷曲着身子,躲着这群人的拳脚。京子(盯着野吕看了半天):“啊……你是上次来应募的……”野吕:“嗯……他突然在楼梯上跌了下来,扭伤了脚……就不太好溜冰了……”野吕:“算代表还是算什么的……反正我是北海道人,要说溜冰还会一点……”家子:“让人一阵好等,结果还来了个替身。有这样约会的吗?”南条宏倚在墙上反复看母亲来的信。他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母亲(画外音):“……你每天能吃饱饭吗?没交上坏朋友吧?一切均时在念中。”母亲(画外音):“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行,别硬留在东京受苦,你父亲肚量小一点,可并不是个坏人。”南条宏想娜动一下身子,却因胸脚上的伤痛而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恨恨地看着自己的腿,轻轻地挪动一下脚。南条宏以不自然的姿势护着自己的伤腿,坐在行驶在国有公路上的出租汽车中。野吕:“误会,完全是误会。我马上去找他,你稍等一会。”京子(蓦地转身,以挑战的目光看着野吕):“算了。咱俩一块去玩吧。”这是一所三层建筑的医院,傲然挺立在一片宽阔的宅基地上。出租汽车在门口停下。南条宏拖着跛腿下车,车子开走了。南条宏仰头看着医院大楼,似乎有点被这建筑的气势压倒。医院门口写着:“内科 小儿科 外科”和“入院随意 藤仓医院”)那位长得挺漂亮的护士看了南条宏一眼,南条宏朝她微笑着,显出一副挺讨人喜欢的样子。宏(边填姓名边央求道):“我想请院长给我看。帮个忙吧!”野吕:“他虽然比我小,但还是比较踏实的……他能体贴人,性格开朗……过着这种憋人的'浪人’(注3)生活,也亏得有他在一起。”京子:“对不起……他说自己是医生的儿子,这是真的?”藤仓(注意到南条宏的视线,诧异地抬起自己端正的面孔):“怎么啦?”藤仓:“既没有保险卡,又用假名来看病,这总没啥好事吧。”南条宏欲言又止。藤仓搬着他的手在做检查,按按这儿,又按按那儿。一股甘美的感觉袭着南条宏。藤仓(停下笔回看南条宏一眼):“我脸上有什么吗?”宏:“……对不起……”(向藤仓点头致歉,窘得不知眼往哪儿看是好,心中消上一阵莫名的惆怅)手上和腿上缠着新绷带的南条宏带着怃然的神情走出医院,恰遇藤仓的女儿幽香子骑车买东西回来。南条宏随便看了她一眼。幽香子:“最好重新绑一下。(放下自行车,来到南条宏身边)你别动!”(用娴熟的动作帮他系好绑带)宏:“对付着吧。(拖着瘸腿刚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看着幽香子)你是护士?”宏:“……(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了一会,突又哼了起来)唉哟,真疼!”宏:“……对不起,能把我带到地铁车站吗?”(抬眼窥视幽香子)野吕:“我……还是头一次和女孩子在一起……真有点不得要领……”京子(点头):“本来有一对的,最近死了一只——在我的手上……”(脸色变得阴郁)京子:“小鸟只有在临断气时才把眼睛睁得特别大。一层白膜渐渐蒙住它的眼睛,但它还是拼命睁,拼命睁……我真爱看那时的样子。”(凝视着远处)南条宏和野吕躺在床上抽烟,各人想着自己的心思,屋里沉默了一阵。宏:“没什么,只是心想,'啊,原来是这么一位人物呀!’我还遇到了我的异母妹妹,长得挺美的。”宏:“唉,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到底还是终身难忘的呀!”宏:“啊,对不起,对不起,让你耽误了这么多宝贵时间。”宏:“不过,难得跟女孩子在一起散散心,倒也不错吧?”野吕:“你不是爱上她了吗?”(声音中有一种异样的力量)宏(不禁诧异地看着野吕):“怎么啦,野吕哥?用这种声音对我……”宏:“是的。不过,与其说是爱上她,倒不如说是……”野吕:“阿宏,别这样对她,我求求你。”(闭上眼烦闷地叹了口气)宏(先是愕然,继而脸上又浮起微笑):“……啊,是这么回事呀!”宏:“我倒无所谓——女孩子有的是。要说呀,象她那种高傲的姑娘真还叫我觉得难对付呢。你要觉得可以,就跟她交个朋友吧——我支持你。”宏:“没问题!对付女孩子嘛,就得胆子大一点儿。有我在,你放心好了。”(朝野吕背上“啪”地拍了一巴掌)宏(突然抬头):“啊,昨天对不起了。平时一贯粗心,结果出门就挂花了……你瞧我这副尊容。”宏:“野吕哥的魂儿都被京子小组勾跑了,咋夜一夜没睡,在床上翻来复去的——他这人就是这么痴情。再这么下去,他可就连饭也不能吃,功课也没法温习了。哈哈,我也没法子想呀!你能行行好,跟野吕交个朋友吗?”这时,主任黑岩和另一个来做小工的学生彦岛一起进来。彦岛:“我在公共汽车上看到你跟一个漂亮姑娘坐在一辆自行车上。是你女朋友?”宏:“不是不是!”(忙不迭地摇手,却不留神将杯子弄掉地上,碎玻璃溅得到处都是)京子从他背后看着他,在那一瞬间,她眼中闪过一丝恻隐之情。南条宏开锁进门,打开电灯,走到煤油炉前,将炉心拧了上来,又找火柴。他望着笔记本愣了半天,才擦着火柴点上炉子,然后又望着蓝蓝的火苗出神。野吕刚洗澡回来,他把毛巾挂在窗边,然后伸出手指,逗着笼中的十姊妹鸟。宏(顿都不打地):“反应不坏,大有希望。看样子她还是喜欢野吕哥这样认真踏实的人的。”野吕:“……真的?她真这么说的?”(两眼熠熠生辉)宏:“真的。她说想进一步听听详细介绍,所以约我明天晚上一块儿出去吃饭。顺利的话,说不定吃过饭就能把她带来这儿了。”野吕:“拜……拜托你了,阿宏!”(紧紧地抓住南条宏的手)象是不敢正视野吕那真切的目光,南条宏把视线转向别处。南条宏悄悄而又飞快地在餐纸上写了几个字:“六点半,在秋千处”,然后不动声色地朝京子端着的银盆里一撂。姑娘:“她说介绍一位挺帅的男朋友给我,所以我就……嘻嘻……”(扭着身子做出媚态)说时迟,那时快,南条宏如脱兔般朝相反方向飞跑出去,嘴里还一边叫着:“再见!”姑娘:“啊,等等——!(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暗中,悻悻地骂了一句)混帐小子!”屋里有一架缝纫机,另外还有烫斗、零头布什么的。桌上放着一排服装裁剪方面的书。整个屋子的摆设很简朴,但给人以格洁的感受。京子连忙披上一件对襟毛衣,飞快地将桌上尺什么的收了起来,又对着镜子理理头发,然后脸朝门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宏:“早就认职工名册中查好了……不过这地方倒叫我好找一气。”京子:“怎么会有人呢?(忿忿地将一双拖鞋放在他面前)宏:“……你也许会觉得可笑,但我年是要问你……你能体谅野吕哥的心情吧?”宏:“别这么说。你是因为不太了解野吕才说这话的。实际上,象野吕那样的人上哪儿找呀……不错,他是有点不解风情,可怎么说才好呢——他人老实,心地善良、真是百里挑一的好人。”宏:“我只是以前在野鸡补习学校上课时跟他讲过两三次话,可是我一说自己被房东撵了出来,他马上就让我跟他一块儿住。那容易吗——一分钱的好处也没有啊!后来我因盲肠炎并发腹膜炎,就在性命交关的时候,是他把我驮到医院,又在我床边守了三天三夜。护士们都惊奇而又感动地说:'你哥哥真好!’……我想,他的恩情我这辈子算是没法报了。”宏:“你跟他打两三次交道就知道了,一定会喜欢他的。”宏:“他还是个了不起的秀才,今年三月份一定能考取早稻田大学。他跟我不同,前途无量呀!”宏:“也不能这么说……主要还是因为他没经验过这种事情,太一窍不通了……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恋爱,弄不好会钻牛角尖的。你能理解他吗?”京子:“我理解他……你来亲亲我吧。”(直视南条宏)京子:“野吕是个好人,这我知道得很清楚,但总不能说因为他人好,我就要爱他吧。”京子:“耍你?(怨恨地看着他,然后蓦地站起,打开箱子,拿出一副快要织好的毛线手套)这……是为你织的……”京子:“已经用不着了!”(狠狠地扯断线头,恨恨地拆了起来)宏:“不说也该知道了——这十姊妹鸟不就证明她对你的意思了吗?”宏:“目前她还有点顾虑,说是不能影响你温课迎考。”宏:“她说,要么我们三人一起吃顿饭什么的倒也还可以。”野吕:“三个人?那敢情好,只是要劳你做陪了。这样也免得我太拘束了。真是个好办法。”野吕(逗弄十姊妹鸟):“唧唧,唧唧……京子小姐!”野吕先跌倒,接着是京子,最近连南条宏也一起被拽倒了。南条宏一人滑走,京子尾随其后,野吕也想跟上,却又趺了一跤。南条宏、野吕和京子在喝咖啡,一种不自然的气氛笼罩着三人。野吕(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递给京子):“这是……对你送十姊妹鸟的一点谢礼。”京子:“谢礼?”(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副廉价的耳环)宏(赶快出来打圆场):“小鸟这玩艺儿真怪,先占着笼子的那只总要欺负后来的,分开来关吧,又觉得怪可怜的。哈哈……不过它们很快就会相爱的,还会生孩子呢。你们说是吗?”京子:“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既不讨厌他,也不喜欢他。”宏:“野吕哥现在一脑子都是跟你的事情,再这样下去,大学也会考不取的……”京子:“非常遗憾,我只能拒绝他。当然,到时你也得在场。”宏:“你有权利拒绝,可是你就不能再好好考虑考虑吗?”京子:“我的事情……难道就什么都不想?”(投以哀怨的目光)宏:“……仅仅如此。实际上我……另有对象了。”(声音嘶哑)宏(抬头一看,顿时露出异样的眼神):“这小子——”桌子翻了,杯盘碗盏都被打得粉碎,女客尖叫着逃出门外——店里一片混乱。京子(拿起电话,大声地):“喂,喂,是警察局吗?”南条宏垂头丧气地在街上走着。他不顾周围杂沓的人群,赌气似地横冲直闯,行人们都怯生生地避着他。姑娘“啊”地叫了一声,手中提包掉落地上,包中的钱包、手帕、记事本、别针、零钱等散落一地。他抬头一看姑娘那恨恨的表情,不觉愣住了——她正是自己的异母妹妹幽香子。宏:“啊,是你……上次真多亏了你……”(赶紧蹲下去拾地上东西)宏:“对不起……我正为一点事情窝着一肚子火……所以就……”野吕(穿着一套既不合身,式样也早已过了时的西装,怯生生地走了进来。看见京子,他神色显得更加紧张,悄悄走近她):“晚上好!”野吕(很不自然地与京子并排而坐,向迎上来的侍者):“啤……啤酒。”(手里拿着块手帕揉来揉去)野吕:“在一家运输公司做小工……这家伙倒满不在乎的。”野吕:(咕嘟喝了一大口啤酒):“嗯……不成也没关系,我就死心了。”野吕:“别说了。等阿宏来了再谈吧。”(咕嘟咕嘟地喝啤酒)宏:“正好碰到我们也有约会,于是想想倒还不如四个人在一起玩玩算了。有点对不起你们了……(对侍者)来一份兑水的酒和一份鲜柠橡汁。”宏:“你可真有你的一套,干得真不坏。我想想怎么也不能落在你后面……(小声)这姑娘是高中生,家里是有钱主子。”南条宏扭着身子跳着摇摆舞。他握着幽香子的手,靠着她的脸,低声地说着什么。幽香子嘻嘻笑着——俨然一副恋人的样式。凝视着这情景,京子的眸中闪着火星,一种怨恨的悄感紧紧地攥住她。宏(有气无力地):“很好……”(独自跳起了摇摆舞)京子:“讨厌……象那种家伙还是死了的好……我跟他没关系了……”(将两只鞋子都脱了扔到路上)京子:“听着……我可不在平这一套!”(跣足快步而行)野吕(背着京子摇摇晃晃地进屋,轻轻地将她放在铺席上):“不要紧吧?”京子:“再抱紧一些!”(象是要摆脱什么念头似地闭上了眼)睡着的南条宏突然睁开眼,想了一会儿后,把头慢慢转向野吕的被窝一看——野吕不在。他停下筷子,又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重新往嘴里扒拉饭。突然“咯哒”一声,他咬到了一粒石子,顿时皱起眉头。野吕:“谢谢你,阿宏。多亏了你。”(报以感激的目光)宏(眯起眼回回视野吕):“真有你的呀!”(笑着用肩膀撞了野吕一下,走下楼去)宏(一面望着天空,一面跑着,嘴里还不住自言自语):“……阿宏,难道尔不愿意吗……这样不是很好吗……”花伞的主人是南条宏。他抱着几盒点心,仰头望着一座破旧的公寓房子。野吕:“进来吧!”(看得出他为南条宏的来访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屋里连生活必需的家具都不齐备,看得出主人的生活十分贫寒,但是色彩艳美的窗帘等又使屋里满溢着新婚生活的气氛。野吕:“她说要为我们的事情去一趟九州,征求一下父母的同意。”黑岩主任那双色迷迷的眼睛围着京子颈脖口滴溜溜地转。黑岩:“平时装得好象个孩子,可大概每天晚上都离不了男人吧?来,亲我一下做个临别纪念——我平时也没少照顾你。”野吕(在烧南条宏带来的章鱼,突然耽心起来):“这么晚了……”京子赤着脚,浑身湿淋淋地勉强支撑着站在门外。她头发蓬乱,衣服破烂,满脸是血。看见他俩,她终于支撐不住,就地瘫了下来。野吕(稍稍放下心来。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地回头一看):“阿宏……阿宏呢?”南条宏在雨中疾行。他两眼充血,脚下不时地溅起一阵阵泥水。宏:“你竟敢对京子……”(话还没说完,手里早已抓了一把泥朝黑岩扔去)南条宏一步不让,跳上前去一把抓住黑岩前襟,用头猛地朝他肚子撞去。黑岩(好容易才躲闪过去,推开南条宏):“京子的情人原是是你啊!”黑岩卡住南条宏脖颈,将他的头不住地往柏油路面上撞。南条宏神智有点朦胧了,但仍咬紧牙关企图挣扎,却丝亳动弹不得。正在这时,野吕匆匆赶到,看到这副情景,只顾得惊骇地叫了一声“阿宏”,便赶紧将伞扔掉,抱起路旁一块石头朝黑岩后脑勺砸去。随着一记似乎是骨折的声音和“啊”的一声惨叫,黑岩倒在路上,嘴里喷了两口血便直挺挺不动了。宏:“冷静点,野吕哥!你就不为她想想?!孩子的父亲能成杀人犯吗?”宏(激动地):“你不是好容易才有个小家庭,好容易才尝到点幸福的滋味吗?再说,你还要考大学呢!让我去吧!别的不说,首先,我还没成年,关进去也很快就能出来的!”野吕:“阿宏,谢谢你。你的心意我永生难忘,可是,咱俩再好,也不能让你背上杀人的罪名呀!”宏(抓住野吕前襟,满噙泪水,大声叫道):“求求你,让我能为你和京子做这点事吧!你把我这样的废物当作朋友,我一直想着能有一天报答你。求求你,把我当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吧!”宏(突然将野吕打翻在地,然后跑上路面,回头叫道):“野吕哥,对谁都别说,连京子也别告诉!”京子:“为了我……南条君是为了我才和主任打起来的!”京子:“警察先生,他会受什么样的处分?杀人罪?”(悲痛地喊叫着)细川:“你要包庇南条,反而会对他不利的——黑岩神智一恢复,就什么都清楚了。”京子:“这个人真傻……”(欲笑,却不禁失声哭了出来)野吕:“开玩笑,黑岩本人不来当面道歉就别理他们!”野吕(愤懑无比地):“阿宏怎么办?他最后会因那家伙而被送进少年教养院去的!”细川:“一点没错——既有目击者的证言,我们又另做了调查。”大野(用锐利的目光瞟了京子一跟):“你真的不知道?”细川(不慌不忙地向野吕出示了逮捕证):“野吕文平,你因杀人未遂的嫌疑罪而被逮捕。”野吕:“京子,忘了我吧!”(吃力地挤出了这句话,便往门外走廊走去)细川和大野目光炯炯地逼视着剃着小平头,倚在墙上的南条宏。细川:“别废话了!实际情况是:当时黑岩骑在你身上,卡住你脖子,野吕从后面用石块猛砸黑岩……”细川(忿忿地推了南条宏一下):“跟我们去捺个手印!”宏:“问题不大。即使受到起诉,也多半会缓刑处理的——他是初犯,何况对方也有责任……”京子:“你俩把我撇开,对我保守秘密……真叫我窝心。”宏:“我们没这意思。说来说去,到底还因为你是个女的。”京子:“你们这样做,能不叫人心寒吗?”(站起来往河里扔了块石头)宏(在铁网外面等着,一见野吕便狂叫起来):“成功了,野吕哥!”野吕顿时两眼生辉,但一会儿眼中的光彩就渐惭消散了。宏(也默默地垂下眼睑):“……我要是能代你坐牢就好了。”野吕:“我只是想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考取。”(凄楚地一笑)宏(揪心般地痛苦,有意掉开话题):“……你脸色不好。”宏:“不……(吞吞吐吐地)我现在还处于被监督观察阶段,若是没个固定住处就麻烦了。”宏:“你别生气,野吕哥……我现在寄住在京子那儿。(提心吊胆地看着野吕脸色,在那一刹那间,碰上了野吕那吃惊的目光)……京子现正处在关键时刻。不知怎的,她的神经已经非常不正常了。我真耽心,她弄不好就会从窗口跳下去的……”宏:“我们之间当然不会有一点点那种事情。我在店里守夜,白天才回去睡觉,京子天亮就起床了……”野吕:“我和她同居后才知道,男女之间的情感不是光靠人为的努力可以达到的。京子真心爱的是……是你。”野吕:“你也别让我再说了——求求你,好好照顾京子吧!”野吕:“……孩子是无辜的……但为了将来着想……还是打了吧……”宏:“别再去动那些无聊念头了!要紧的是,为了尽早出狱,你得多讨好讨好审判长。”宏(拍着胸脯):“在你出来之前,京子交给我吧——我会负责的。”南条宏和京子分别睡在铺在房间两个角落的两床被子里,中间还用桌子和书箱搭出界线。宏:“今天和律师谈过。他说如果有可靠的保人和准备好钱的话,就可以替我们办保释手续……”宏:“这笔钱上哪儿去弄?去抢银行,去拦路行劫,还桌靠吭哧吭哧地抬大土,一点点攒起来?”京子:“都是因为我……我是给别人带来不幸的女人。你一定恨我的。”京子:“我是遭你拒绝后为了泄愤……才和我不爱的野吕这样的……”宏(蓦地坐起):“我会想办法的!两百万……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一头睡了下来)宏(被两彪形大汉架出来往街上一扔,踉跄了几步):“你们这些混蛋,竟敢使用暴力!”在这儿当侍者的南条宏手拿抹桌布和菜单,走到一张桌边招呼削坐下来的几位顾客。坐着的藤仓幽香子看见南条宏,不禁轻轻地“啊”了一声。这张桌旁坐的是藤仓一家:藤仓英一郎、夫人、幽香子和幽香子的弟弟——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少年。藤仓夫人笑容可掬地和南条宏寒暄,幽香子的弟弟也彬彬有礼地向他致目礼。在那一刹那间,南条宏看到藤仓明显地露出疑惑和惊愕的表情。藤仓偷眼看看南条宏,却正巧和南条的视线相遇。藤仓狼狈地移开自己的视线,南条宏却紧盯着他看。天上下起雪来,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各家的屋顶,洒落在大楼夹峙的街道上。京子眺望着窗外雪景。她手里握着一小瓶安眠药,将药丸倒在另一只手上——十粒,十五粒、二十粒……将药丸放在一只小盘子里,用汤匙背捣了起来。南条宏从外面回来,一面掸着身上的雪,一面打开房门。宏:“你在干什么?(硬将药瓶夺了过来,一看标签便骂道)混蛋!”(打开窗子,将瓶里剩下的药全部倒在雪地)京子“啊”地叫了一声,踉跄几步,抓住窗框才站了下来。京子:“……我想睡……想沉沉地一觉睡过去……可是你却……”(蹲了下来)京子:“……可是不知怎的,这会儿心里倒好受多了。”(破涕为笑地仰头看着他)宏(也怜爱地回望着她,突然,一阵暴风雨般的激情向他袭来):“……京子!”(猛地一把将她抱住,愈抱愈紧,愈抱愈紧……)宏(将京子抱在铺席上放下,呻吟般地):“我……早就……”(脸紧紧贴在京子脸上)宏:“……”(突然遭了电击似地将手从京子身上抽回放下,又象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似地倒退几步)南条宏一边痛苦地叫喊着,一边漫无目标地在雪中狂奔。跑着跑着猛地一下栽倒在雪地中打着滚。他是要借冰雪来扑灭燃烧着他身心的愧火,还是要用以使自己冷静足得以抗拒一切诱惑……?藤仓英一郎一边呷着白兰地,一边看着电视中的高尔夫球节目。宏(在沙发上坐下,朝藤仓低了低头):“这么晚,打扰您了。”藤仓:“……门诊时间早已过了。”(尽量显出冷静的样子)宏:“在这儿。”(伸在口袋里的手握着一样小刀似的东西)藤仓(脸上肌肉轻轻抽搐了一下,将杯中白兰地一饮而尽):“什么病?”宏:“给我二百万元,我就再也不会在您面前出现了。”幽香子经过这里,看见通往院子的玻璃门开着,十务诧异,正欲上前关起,突然听到书房里传出说话声。藤仓:“我不知道你的真正来意,仅仅是为了钱还是有其他目的……”藤仓:“且慢!事情弄得好,我也可以开一张支票给你,可是我不能容忍你这样胡来。如果我去报告警察,你又将怎么办?你以为我不敢吗?”藤仓:“……果然还是这么回事呀!我不知道你母亲对你说了些什么,我也确有不是之处,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你不应当憎恨你的父亲。”宏:“和二十年前一样,有一个孩子马上就要生了下来——没有父亲的孩子。我是请你为了那个孩子拿出二百万元来的。你有那样做的义务!”南条宏走出书房,一看见呆立在门外的幽香子,也不禁困窘地站住了,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宏(低声嗫嚅道):“……以后可得防着点那些冒牌大学生了。”(往院子走去)南条宏和京子在街上走着。京子的身孕已能看得出来。南条宏一会儿拉着她手,一会儿从后面推着她走,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宏:“先去洗个澡,然后非得请他吃点好的不可:锄烧(注4)、炸牛排……”(高兴得蹦蹦跳跳的)南条宏在门口走来走去,一面吹着口哨,一面冲门警笑着。宏(气呼呼地跟在后面):“喂,你见到野吕哥了吗?”宏:“怎么啦?人家都看着你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宏:“……真的?(紧紧抓住并拼命摇撼着京子的肩膀)你说谎!京子,是说谎吧?”宏(凝视着纸条喃喃念道):“……于看守所内……暴死……(茫然若失地沉默良久,突然发出一声摧人肺腑的叫喊)是谁弄死的?”(直往看守所里冲去,却被门警一把抓住,他揪着自己的头发,身体痛苦地扭曲着)南条宏抱着骨灰盒走在前面,京子神色悄然地跟在后面。宏:“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一个人就先去了……”(将骨灰盒晃得哗哗响)京子(按住南条宏手):“别晃了……(接过骨灰盒紧紧抱在怀里)多可怜呀……”(泪珠成串地往下掉)宏(抓住一棵树拼命地摇着):“这怎么会是真的?怎么会有这种事呢?!”南条宏开门进来。脱鞋子时,他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抬眼一看,屋内收拾得干干净净,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他连忙跑过来拿起纸条看。纸条:“再见了。屋里剩下的东西请你适当处理,京子。”南条宏愕然。他打开衣柜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再拉开抽屉看,东西都整理得井然有序。宏(跨前一步,压着心头怒气,强作平静地):“为什么瞒着我……这不太过份了吗?”宏(一面搜肠刮肚地找着话讲,一面焦急地紧跟其后):“可是……野吕哥已经死了呀……”宏:“可是……孩子能有个父亲不更好吗?我是最懂得没有父亲的孩子的痛苦了……如果我和你,还有孩子三人一起过,野吕哥也会心安的。”京子:“怜悯和欺骗我都受够了!你嘲弄了别人的感情,最后竟还要来充好人吗?!”京子:“这孩子是野吕文平的孩子。没有父亲,他也照样能生活下去!”宏:“那二百万元,丧事和其他一些事情已用去不少……”宏(泪汪汪地):“求求你,京子,就接受了我的这一点点要求……替我想想吧!”(将装钱的信封塞进京子的口袋)两只出笼小鸟欢快地拍打着翅膀,向火车行驶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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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电影剧本—别了,夏天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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