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出门爬个不大的山，有漫山遍野的竹林随风摇曳，林荫道上，清风拂面，树影斑驳。踩下去的竹叶细细碎碎的声响，隐隐的，就有一种情感涌上来。

高中时喜欢竹笛，那个教我吹笛的男孩，用着G调的笛子，笛音嘹亮，在空旷的山野中回响。教我站姿笔直，调匀气息，吐气如兰。为了把笛子吹响，整整用了一周的时间。竹笛上六个孔的位置可以发出的七个音符，一个个的音节吐出音调，记忆犹新，仿佛昨日。

那时的我，长发，嬴弱，吹姜育恒的《梅花三弄》，吹得断断续续，把自己眼泪吹的落下来，不知道是为了音乐背后的凄美故事，文字独白的分离，还是竹笛的音调太高，气息着实跟不上。

镜头推后拉回，时光氤氲，岁月如梭，那个曾经刻骨铭心的竹笛不知道在哪一方的天空里。只剩现在层层的竹林，竹叶飞舞，在眼前飘飘而过。   

迎面而来的女子笑靥如花，白色麻布衣领竖起，黑色的裤脚飞扬，长发如烟，纤纤腰身浅浅笑，背着小小的红色双肩包。擦肩而过，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再回眸一眼，看到了她身边的男子，纤瘦高挑，斯文白净，同款灰色的上衣，带着一副很干净的眼镜。仿佛谁的影子，似曾相识。

想起一个随意的场合，和很多医生吃饭，有人突然提到徐志摩，在我刚刚看过的《人间四月天》里，徐志摩的枝枝节节在饭桌上一点点的被打开，重合，很意外。一直以为这样的文艺情怀，在纷扰浮躁的今天，被忽略和遗忘，不会有人知会明了。或者，不会是被此情此景的听众所理解。于是，喜出望外，相谈甚欢。结束的时候，我单独敬了一杯酒，对着那位老师说，您若安好，便是晴天。

是谁安好，便是晴天？

熙熙攘攘的街头或者偏僻的角落，突然有似曾相似的声音，外貌，情景，不经意的出现，惊鸿一瞥。好像旧上海的老电影里，呼啸而过，曾经希望和梦想的模样，刹那间患得患失的心情，变成另一种现实，亦真亦幻。跨越各种生活磨砺，人间烟火，呈现着，压抑着，藏匿着。这样的镜头，若成了真，无论晴天雨天，是从前的模样依旧，还是沧海桑田，认不出了？

你有个名字，我只是个影子。

你的心有个影子，我只是个名字。

说不清楚什么意思。

王菲的歌里唱的很诗意。

我在模模糊糊的听歌，是谁的影子，谁的名字，在心头萦绕？少时拂笛的男子，如烟长发的飘逸；还是中年的别离情动，入夜顾盼的回望？歌声中，有熟悉的青草香，有暗暗氤氲的浮动。我的影子是谁的名字，还是，我的名字是谁的影子？

风影轻飞，轻影徘徊。

神情言语的印记，碰撞心扉的颤栗，读过的书走过的路，犹如那个G调的笛声，一个不经意，记忆深处的镜头拉入眼前。时间空间换了角色，沧海桑田，一点点的模糊，却还是那年的印记，浅浅淡淡的模样，影影绰绰。

想起《霸王别姬》的结尾，一瞬间的前程往事，少一分少一秒都不行的山盟海誓，嵌入发梢，淀入骨髓，跟随着时光的十里洋场，起起伏伏，哥哥人剑合一的影子，悄然落幕。再有无数的霓虹重新登场，无数的影子再现，拉长，缩短，无法逾越，一般无二。

转身回眸，四季更迭的那时那刻，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哪个城市都如影随形。没有往事，没有如果，再来一次，浮浮沉沉的烟火凡尘里，晨起仍是车马飞扬，喧嚣印染，入暮稀少铅华洗净，明净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