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town Central Plains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作者 | 徐飞
原创 | 乡土中原（ID：gh_06d145e3125e）
二奶奶是个戏迷，在我小时候的大徐村妇孺皆知。二奶奶生于一九一一年，一九八六年去世。记忆中的二奶奶是裹着脚的，她走起路来，身子是蹒跚的。只要听到哪儿唱戏，不管多远的路，她都不会错过。二奶奶迈起她的小脚，不计时间和辛苦。
二奶奶没念过书，但她识戏。二奶奶讲起戏文来，比课堂上老师讲的故事都要精彩。我小时候不仅贪恋二奶奶的零食，更喜欢她讲的那些戏文。遥想小时候的我，每天放学回来就往二奶奶屋子里钻。和蔼可亲的二奶奶看见我来了，满是皱纹的脸顿时乐开了花，她把我拉到她跟前充满慈爱的手抚摸一下我的脑袋，就开始翻箱倒柜给我找好吃的。我坐在二奶奶的床沿上，摇晃着双腿，手中啃着二奶奶给我的零食，耳朵里听着二奶奶讲着的戏文，那情景直到今天仍记忆犹新。《花枪缘》是二奶奶给我讲过最有意思的戏文。说的是隋朝时期，有一位赶考的书生罗艺，在路过河南南阳有个叫姜家集的地方偶遇风寒，病倒在一座破庙里。也该着这小子福大命大造化大。姜桂芝的父亲去庙里烧香遇见了他。姜父看他可怜就把他搀扶到家里，请来名医为他医治。罗艺全愈的一天晚上，姜父在客厅里摆开了宴席。恰巧有一位姜桂芝贴身的丫鬟看到了罗艺。就来到小姐跟前说，她父亲身边有一个俊公子，丫鬟的一番话，让姜桂芝顿生好奇之心。于是就随丫鬟偷偷的来到客厅窗户下。由于窗户太高，她身材低，看不到客厅里的一切。聪明丫鬟搬来了两块大砖放在姜桂芝的脚下。姜桂芝脚踩着大砖，她欠着身子，用舌尖湿破了窗户上的纸，开始偷窥客厅里的一切。果然在她家的客厅里坐着一位酷似潘安的英俊少年。只见那罗艺眉清目秀，说起话来口齿伶俐。他的风流儒雅深深打动了姜桂芝，此时此刻对于年方二八年华的姜桂芝，罗艺就是她的白马王子。姜父有意想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罗艺，姜母却从中做哽，说罗艺是个外乡人。但架不住女儿和姜父劝说，终于答应了这门亲事。选吉日，姜桂芝与罗艺终于走进了婚姻的殿堂。结婚后的罗艺和姜桂芝，夫唱妇随，生活甜美如蜜。罗艺听说姜家的花枪远近闻名，于是他肯求姜桂芝教他花枪。姜桂芝架不住丈夫的苦苦哀求，每日里白天陪着罗艺读书，晚上在后花园教罗艺练习花枪。花枪罗艺学会七十二路，还有三十六路罗艺没有学习。转眼三个月已过去，心有凌云之志的罗艺要进京赶考，姜桂芝苦苦挽留，也没有挽留住。夫妻将要分离，姜桂芝以泪洗面。她把罗艺送出家门口时，便羞答答的告诉罗艺，她现在已经怀孕了，是男是女她还不知道，你罗艺进京赶考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就给孩子取个名吧。罗艺想了想，就给自己的孩子取名罗松。从此以后，罗艺与姜桂芝分别，音讯全无。姜桂芝望穿秋水，希望罗艺能和她团圆。她盼啊盼，盼大了罗松长大成人，盼到了孙子罗焕进了学堂…然而罗艺仍然迟迟未归。二奶奶讲完这段戏文时，眼含着泪花。当时我还小，并不知道二奶奶在讲这段戏文时为什么会流着眼泪。其实二奶奶就是现代版的姜桂芝。姜桂芝到了晚年还能与罗艺团聚，然而二奶奶倾起一生也没有等到二爷爷。1941冬天，日伪军突然窜入大徐村，寂静的村庄顿时哭声震天。在一阵烧杀抢掠后，日伪军把全村的男女老少都集中在村子正中心。要求全村的壮男去当兵，如果不服从命令就地枪决。迫于鬼子的淫威，全村的男人们不得不做了鬼子的壮丁，那壮丁的队伍中就有二爷爷的身影。当时的二爷爷和二奶奶刚刚结婚三个月。鬼子带着壮丁走出村子时，二爷爷从耳朵里听到二奶奶哭着喊他的声音，他知道二奶奶已经怀孕了，于是他大声的对二奶奶说，“孩他娘，等孩子出生了，小名叫学理，大名就叫徐同山！”这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久久回荡，二奶奶站在村口，泪流成河！这一刻是她和二爷爷永远的决别。二爷爷被抓走后，二奶奶就四处打听二爷爷的下落。一直到了1945年日本投降后，村子的幸存者回来告诉二奶奶一个不幸的消息。鬼子抓走后的一天夜晩，全村的男子都不愿给鬼子卖命选择集体逃亡。在逃亡的途中，被鬼子发觉，便开枪射击。在当时的逃亡中的壮丁们伤亡很多所剩无几。二爷爷也是在这次逃亡中被鬼子杀害了。二奶奶听完后如五雷轰顶，顿时失去知觉。她真的不敢相信二爷爷是被日本鬼子杀害，她时终坚信二爷爷还活着…从那以后，二奶奶与大伯父相依为命。村口多了一位翘首西盼的少妇。无论是朝霞绚丽还是华灯初初放；无论是烈日酷暑还是滴水成冰，二奶奶望夫的眼神时终没有离开。她盼啊盼，只盼的皱纹悄悄的爬满脸颊，满头青丝变为白发；盼来儿子功成名就，盼来了孙子咿呀学语，然而二爷爷仍然迟迟未归…1986年那年冬天，天异常的寒冷。二奶奶被医院诊断患上食道癌。此时此刻的的二奶奶被病魔折磨的骨瘦如柴。弥留之际的二奶奶要求家人为她播放戏曲《对花枪》的选段《老身家住南阳地》。锣鼓响起，著名戏曲大师马金凤抑扬顿挫的唱腔响彻整个房间，听到了动情处，二奶奶老泪纵横。她喊着二爷爷的名字，不住的说，“孩他爹，我从十八岁为你守寡，为你含辛茹苦带娃。现在咱娃功成名就，咱孙子也长大了，我完成了使命，你把我带走吧！”慢慢的，二奶奶闭上了双眼…全屋子里的人顿时哭声震天！葬礼当天，天空飘起了雪花。全村的男女老少都为二奶奶送行，葬礼的现场，依然播放着《老身家住南阳地》的戏曲…此时此刻，雪花与纸钱伴随着呼啸北风落在二奶奶的棺椁上。所有送葬的人群都在默默的祈祷着：愿二奶奶与二爷爷在天堂里重逢… 徐飞，安徽省界首市靳寨乡张大桥人，在外务工，业余喜欢写写画画，已经有多篇文章刊登在报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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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飞：戏如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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