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年前当老师时的日记二则 || 作者岳志宏

今偶翻日记，1989年，我在会宁五十铺当老师第三年，人生刚开头，22周岁过了10个月。那时候的事历历在目，可涉及到的有些主人公，已阴阳相隔。

1989年4月24日    星期一     晴

第一节课。

生字本中出现错字的几个学生依次站起来。作业本都交上来，让我一一过目。有五个因为只写错声调的，批评一顿放了下去，答应以后不再复犯。最后，剩下王耀邦一个，他被留下来。一共十一个字，他写错六个。接着批评，气氛很紧张。他吓得不成样子，面目全改掉了。我手里的教棍举起了，跟往日不同，他这次竟躲起教棍来。本来想饶了这次，让他改过的。这副样子，真令我生气了。教棍落在他的手心里，也落在我的手指上，一股痛楚之感流过全身。在我看上去十分坚强的王耀邦，已经吓得彻底变样了。嘴角向两侧弯下去，王耀邦父亲的话有几次在耳边响起：对小孩子要严厉一些。

王耀邦哭着走下去。刚坐下，却又大声说：“不是我的，是谢国义的！”冤枉他了。拿他的上来一看，也是有错误，说，“两个字”。不管是半个，总之是错了。又不负责任，错拿本子，又得一顿批评。

1989年4月25日      星期二

路克勤作为一个怪客，大家还没有一睹他的“芳”容。他就摞下一个任务给王耀信，又说要想听一下我的课，接着形容我两句。我发现，在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珠已明显地不见了。他拿着薄皮公文包，歪斜着到辽坡学校去视察。

这种人极少来，一个学期才来一次。学区有个督导员王绪明，从来也就不到外走走。他为下边的小学校刻几张笑话百出的文件，就算完成任务了。然后回家喝羊汤。路克勤则以冷淡和过分的偏见而出了名。

路克勤下乡视察，对小学校是一大震动。教案、作业批改较少的赶快抄、补。我平常做得较扎实，一点也不紧张。我上第二节课去了，回来，王耀信正伏在我的办公桌上写作业次数。他对工作照例十分杂实，跟张国琮是一同的。

中午，大家回家吃饭。路克勤没有来。王廷有、我等着人家听课。巴不得赶快让学区校长光临光临赏个光，那就有说不出的荣耀了。我那十九个兵丁也免不得一阵激动。上课了，我没有去教室。他们竟一点声音都没有，真是少有的安静，连我也搞不清其中奥秘。或许为我想争一口气。我倒要感谢这纯朴的“部下”们。在“后勤处”，校长吩咐采购员老何买点东西，老何也就免不得辛苦一番，东西不太多，一会儿他就来了。车子上装了一个包，里面什么倒没有。东西在他衣兜里，是八个生鸡蛋。无辜的八个鸡蛋，一会儿就要下油锅，被判处死刑。国琪说，何不买两瓶啤酒、罐头呢，老何说不敢。

第一节课流产了，因为老家伙没有来，有的就说被张述武迷住了。

谁知课间他飞进来了。翻身下车，一个筋斗，直冲校长办公处。马上两个人跟着进去问安。王耀信立刻向我传达第二节改课决定，唱歌改上语文。铃声一响，路悄然无声坐在最后一张桌子上。

“部下”们表现出少有的学习积极性，发言之声是高亢的。路在董雄飞的桌子上，边听边作记录，边和董交谈。内容是什么，一点也听不懂。这是教书以来，第二次有人来听课。

下课了，他点评优势之处，缺点所在，一点也没记下。趁他和校长闲谈的时候，我们又和老王（王宗义）闲谈起来。听完课，路一路归去，鸡蛋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