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吟诗说古谈今,英雄、竖子和书生政治家王莽 文/朱乐尧

散文天地‖吟诗说古谈今,英雄、竖子和书生政治家王莽 文/朱乐尧,第1张

散文天地‖吟诗说古谈今,英雄、竖子和书生政治家王莽 文/朱乐尧,第2张


吟诗说古谈今,英雄、竖子和书生政治家王莽
作者:朱乐尧

近读唐诗宋词,得语句工妙、意境唯美,绝非肤受之言的杰作两首:一为顾禧词作《不寐·英雄不出世》,另一首则是白居易贬官途中奉和元稹五首《放言》而写成的《放言五首·其三》。
顾禧,宋吴郡吴县(今苏州)人,生卒年不详,约南宋开国皇帝宋高宗绍兴(公元1131即位)前后在世。史载,顾禧居光福山中,闭户诵读,博通典籍,不求仕进。高宗绍兴中郡以遗逸荐,不起,闲居50年不出,名重乡里,著作甚丰,有志道集一卷,《四库总目》传于世。其词《不寐·英雄不出世》云:
“英雄不世出,竖子自成名。谁谀美新笔,曾怜覆楚兵。轻霜零病叶,急雁过寒城。入夜愁无似,悲笳处处声。”
“英雄不世出,竖子自成名”,源自三国时期曹魏思想家阮籍说过的一句名言。据《晋书·阮籍传》记载:阮籍“尝登广武,观楚汉战处,叹曰:'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竖子,指童仆、小子等无能之辈。《庄子·山木》云:“故人喜,命汗府束竖子杀雁而烹之。”郭庆藩集释:“竖子,童仆也。”后来的《战国策·燕策三》、《史记·项羽本纪》等古籍也有“竖子”为小人的说法。明·沉采 《千金记·入关》云:“那无知竖子,激得我怒气填胸。”明确指出“竖子”乃无知者也。
阮籍的这一声叹息,被传入世间后,还成了之后许多具有英雄梦、但又自感不能的历史人物的共同心声。1966年7月8日,一代伟人毛泽东主席在武汉写给家人的一封信中就曾特别提到:“晋朝人阮籍……从洛阳走到成皋,叹道: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鲁迅也曾对于他的杂文说过同样的话,我跟鲁迅的心是相通的。……我是自信而又有些不自信。我少年时曾经说过: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可见神气十足了。但又不很自信,总觉得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我就变成这样的大王了。”
纵观人类历史,20世纪可谓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先是有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缔造者、著名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思想家列宁(Ленин),中国民主革命先驱、中华民国和中国国民党的缔造者孙中山。之后,便有对20世纪苏联和世界影响深远的伟大政治家、革命家、军事家、苏联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约瑟夫·斯大林(Иосиф Виссарионович Сталин),历任中国国民党委员长及总裁、南京国民政府主席、二战期间中国战区最高统帅、中华民国总统蒋介石和中国历史上前5,000年不遇、后5,000年也难于再有的一代伟人毛泽东,以及美国历史上首位连任四届(病逝于第四届任上)的第32任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Franklin Delano Roosevelt),于1940—1945年和1951—1955年两度出任英国首相的英国著名政治家温斯顿·丘吉尔(Winston Leonard Spencer Churchill),法兰西第五共和国首任总统、法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人夏尔·戴高乐(Charles André Joseph Marie de Gaulle),南斯拉夫杰出革命家、二战领袖、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活动家、南斯拉夫联邦共和国总统约瑟谱·铁托(Josip Broz Tito)等。因为有这些伟人、英雄的存在,其他的精英都难于成名。
1976年9月9日,一代伟人毛泽东逝世,远在加拿大寓居的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和中国共产党早期及革命根据地的重要领导人之一,后背叛中国共产党和中国革命的张国焘获悉后,在接受《伦敦日报》记者采访时说了句让人感慨良多、意味深长的话:“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张国焘本人于1979年的一个寒冬之夜,被冻死在加拿大的一家养老院中。
20世纪英雄辈出世代的结束,世界进入“英雄不出世,竖子自成名”时期。在中国,一些自以为学富五车混得人五人六的大学教授、一些领域里的所谓专家,就特别喜欢摆出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为成名,使劲卖弄自己的那一知半解学识,口无遮拦,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气概。当今国外政界,美国第45任总统唐纳德·特朗谱((Donald Trump),第46任总统约瑟夫·拜登(即小约瑟夫·罗宾内特·拜登,Joseph Robinette Biden,Jr),就是这样一类人的代表。2019年就任乌克兰总统的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Владимир Александрович Зеленский)更是这样的一个人。
“英雄不出世,竖子自成名”,呜呼,时代之悲哀也!
一个人的成名,是否是人们心目中的英雄、时代领袖、伟人,不是吹的、自封的,得靠资历和能力说话,要看最后的盖棺论定。白居易《放言五首·其三》有言:
“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说的是当年周公辅佐成王时,即有使人恐惧的流言说他怀有篡位的阴谋;王莽在辅佐西汉平帝,尚未篡汉自立时则是一副谦恭的样子。假如周公在恐惧的流言蜚语那些日子里去世,王莽在篡汉自立前每天毕恭毕敬、一副谦恭样子的时候死去,二人的一生真伪又怎能被人所认知呢?识别一件事,认清一个人,是需要经过时间检验,从整个历史去衡量、去判断的,切不可只依据一时一事之现象妄下定论。否则就会把周公当作篡权者,将王莽当作谦恭的君子了。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是也。
王莽是中国历史上一位备受争议的人物。汉元帝初元四年(公元前45年),他出生在西汉一代一个极为显贵的外戚世家之中——魏郡王氏,其姑姑王政君贵为孝元皇后。当时的魏郡王氏,族中之人多为将军、列侯,生活侈靡,声色犬马。王莽自幼丧父折兄,年少时即成为家庭的顶梁柱,对内孝敬母亲,照顾寡嫂,抚育兄长遗子;对外师事当时的著名学者陈参学习《仪礼》,攻读经书孜孜不倦,结纳贤士,为人谦恭,小心翼翼地侍奉执掌大权的伯父叔父们。年轻的王莽洁身自好,生活简朴,作风严谨,温文尔雅,从不跟堂兄们去寻欢作乐,是这个大族中的另类,世人眼中的道德楷模,因而被广泛赞誉,声名远播。
王莽24岁时进入朝廷中枢开始做官,先任黄门郎,后升任射声校尉;30岁时,册封为新都侯,历任骑都尉、光禄大夫、侍中;38岁时,继其三位伯、叔之后出任大司马。执政后的王莽,克己不倦,招聘贤良,所受赏赐和邑钱都用来款待名士,生活极其俭约。有一次,百官公卿来探望他的母亲,见到王莽的夫人穿着十分简陋,还以为是他家的奴仆。
汉平帝元始五年十二月(公元6年),汉平帝病亡,王莽立汉宣帝玄孙年仅2岁的刘婴为皇太子。王莽代理天子朝政,称假皇帝。初始元年十二月癸酉朔(公元9年1月15日),王莽逼太皇太后王政君交出传国玉玺,接受刘婴禅让后称帝,改国号为“新”,年号“始建国”。王莽是在朝野的广泛支持下,登上最高权位的,是为中国史上第一位通过禅让方式建国和建立新政的皇帝。
王莽所在的西汉末年,国家政治腐败,经济凋敝,奢华无度的朝廷,搜刮盘剥无度的地方,再加上豪强地主大量兼并土地,国家财富的大部分都掌握在少数的门阀世家手中,百姓流离失所,社会矛盾空前激化。王莽执掌朝廷的最高权力后,采取与民休息的系列政策,对腐败的西汉朝政实施系列改革,初始也得到了一些人的赞许和拥戴,被看作能挽救危局的不二人选,是“周公在世”。
王莽篡权自立后推行的新政措施,包括恢复盐铁官营,山川河流土地收归国有,将天下田改为王田,然后平均分配给农民,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实施“耕者有其田”并禁止土地买卖的实践者;出手干预经济,改革币制,使用由国家统一铸造的钱币;建立国家贷款制度,农商经营人在经济困难时可以向政府申请贷款,政府收取少量利息,禁止高利贷,禁止商人对农民的过度剥削;废除奴隶制,禁止奴婢买卖,倡导社会公正,构建和谐的社会秩序;更改官制与官名,推出“五均六箢”,依托《周礼》五均说,在长安及洛阳、邯郸、临淄、宛、成都六大都市置管理和控制市场物价的五均官;重视文化建设,集天下贤士于长安,于始建国次年(公元10年)开始编汇《汉语典》《医典》《婚丧典》《文学典》等重要典籍,至开凤元年(公元14年)春三月乃成;对外,兴师讨伐周边少数民族政权,使匈奴、高句丽、老窝、浦涯等小国先后臣服新朝,国家版图得以扩大等,其基本部分应当说也是不放其历史是进步意义的。
但王莽新希图通过复古西周时代的周礼制度以达到其治国安天下理念的一些政策和做法,也有不少与当时的实际情况相脱离,无法为人们所接受的。特别是在改制遭到激烈反抗后,又企图通过严刑峻法强制推行,使诸侯、公卿直到平民因违反法令而受重罪处罚者不计其数,加之新政期间屡有旱、蝗、瘟疫、黄河决口改道等灾害出现,而耗尽了的国库又无法拨款赈灾,民众生存难以为继,致使下层普通百姓的反抗活动此伏彼起。
天凤四年(公元17年)因全国性蝗灾、旱灾引起的饥荒,各地农民纷起,赤眉军和绿林军两大军事势力迅速成形。地皇四年(公元23年)十月,绿林军攻入长安,新朝灭亡。时67岁的王莽死于乱军之中,其头颅被后来历代皇室所收藏,直至公元295年晋惠帝时,洛阳武库遭大火而被焚毁。
或许因为王莽是通过篡权而得到帝位的,而篡权却是古代帝王最憎恨的事情,也有悖于古代史学家的“正统”观念,故而在传统中国,从《汉书》作者班固开始,倾心于汉朝正统的史学家们自然不会原谅王莽“篡汉自立”这一滔天罪行,一直把王莽骂得狗血淋头,成为秦汉以来被骂得最惨的皇帝之一。
王莽称帝15年,被人骂了2000年。有趣的是,王莽之后,通过禅让方式登上皇帝宝座的多达20多位,包括魏文帝曹丕、晋武帝司马炎、隋文帝杨坚、唐高祖李渊、唐太宗李世民、宋太祖赵匡胤、明成祖朱棣等,但他们都未曾像王莽那样受到史学家们的严厉苛责与批判。王莽的挨骂、被否定,致使后来的很多人都不知道中国历史上曾有过“新朝“这样一个短命朝代的存在。
进入近代,在中国延续两千多年的帝制被终结后,以领导新文化运动而闻名于世的民国大伽思想家胡适曾两次撰文为王莽翻案。胡适认为,王莽实施土地国有、均产、废奴三大政策是亘古未有的第一人,“王莽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社会改革家”,“王莽受了一千九百年的冤枉,……可怜这样一个勤勤恳恳,生性'不能无为’,要'均众庶,抑并兼’的人,到末了竟死在斩台上,……竟没有人替他说一句公平的话。”王莽的失败“来自他以为发个命令出去,事情就做到了,名字改一改,就以为实质也改了——这就是读书人的通病”。王莽就是一个书生式的政治家。
理想主义,是书生治国行政的突出色彩。王莽篡汉自立,试图以一人之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是在目睹了人世间的种种丑恶与不公之后所作出的选择,目的在于改变社会的种种丑恶与不公,并铲除造成这些丑恶与不公的罪恶根源,以缔造一个和谐的理想社会。王莽的新政措施,实乃书生政治家进行的一次理想主义的试验实践,历史进程中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已。这样的试验,失败是必然的,而且还是惨烈的。王莽也确实为此丢了江山和性命。
王莽改制的失败,固然有其历史的必然性,这一点从其继任者刘秀与世族斗争败下阵来后所发出的“苟非其时,不如息人”的哀叹中就可感悟到。但另一方面,王莽失败,也与其性情狂躁、轻于改作,一味慕古、不切实际,刚愎自用、所用非人,自我膨胀、心地刚硬的性格特征和做法直接相关。这些性格特征及做法,使他在新政的推行进程中,既不能根据实际情况推出可行的政策,又无法建立一个高效率、有威信的推行新政领导班子,结果就是“人们未蒙其利,却先受其害”。如此,岂有不失败之理。
王莽新政失败的这一重要教训,在今天也依然不乏其借鉴意义,值得致力通过改革促进发展的为政者所汲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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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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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乐尧, 1982年中国人民大学毕业后,长期从事中国经济与农业及农村问题的研究与教学。自1982年起,先后发表学术论文200多篇,出版著作13种(部)。近年转入文化休闲类读物写作,已先后在中诗网、枸杞文学发表随笔、散文等作品30多篇。纪实文学《故乡记忆——发生在赣西南一个小山村里的故事》由光明日报出版社出版。目前正致力写作《饮马长城——我的导六师》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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