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0186
0186-1
两湖书院看杏花
腊雪奇冻阳气微,二月桃柳初芽肥(1)。偶来湖堂看杏树,长皆寻丈所见稀(2)。东西萦拏别土壤,白花红萼芳菲菲(3)。墙阴一株娇更好,如笑欲舞迎人衣(4)。弦歌无声裙屐寂,可怜皎日争光辉(5)。忽闻新雁叫阊阖,群乌众鹊联翩飞(6)。嗟汝噤寒不鸣久,捷乘暖气开天机(7)。霞觞云璈玉皇醉,一任啁瞅相是非(8)。春光搅人坐自失,骋望踯躅不顾归(9)。君不见乱花从风有飘堕,及时携酒毋相违(10)。
【笺注】
二月,陈三立到两湖书院看杏花,写此诗。同行的还有梁鼎芬,也写有《两湖书院杏花》诗。光绪十六年(1890),张之洞于武昌营坊口都司湖畔创建两湖书院,即现武汉音乐学院、武昌实验小学等单位所在地。时陈梁二人均在书院任职。
此诗写书院杏花盛放之景而鸟雀欢跃,人亦对花饮酒为欢。
(1)“腊雪”二句:腊月的风雪特别冷,暖气很微弱,二月的桃树柳树,叶芽刚变得肥厚。
“腊雪”,冬至后立春前下的雪。唐刘禹锡《送陆侍御归淮南使府》诗:“泰山呈腊雪,隋柳布新年。”
“阳气”,暖气,生长之气。《管子·形势解》:“春者,阳气始上,故万物生。”
(2)“偶来”二句:偶尔来书院湖堂看杏树,树长都有一丈,在所见的杏树中少见。
“湖堂”,指两湖书院的湖边书堂。
“寻丈”,泛指八尺到一丈之间的长度。《管子·明法》:“有寻丈之数者,不可差以长短。”
(3)“东西”二句:东西方都是树枝缭绕,伸向天空,像要告别大地,白的花瓣,红的花萼,香气芬芳。
“萦拏”,萦绕凌空。拏,拏空,凌空之意。唐李商隐《李肱所遗画松诗书两纸得四十韵》:“樛枝势夭矫,忽欲蟠拏空。”
“菲菲”,香气盛。《楚辞·离骚》:“佩繽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王逸注:“菲菲,犹勃勃,芬香貌也。”
(4)“墙阴”二句:墙阴的一棵更是娇艳美好,就像笑着要跳舞迎向人的衣服。
(5)“弦歌”二句:伴着弦乐的诵读声,还没响起,人们的脚步声还沉寂着;可爱的杏花在皎日下,争夺着春日的光辉。
“弦歌”,古代传授《诗》学,圴配以弦乐歌咏,故称“弦歌”。后因指礼乐教化、学习诵读为“弦歌”。《孔子家语·在厄》:“孔子不得行。絶粮七日,外无所通,蔾羹不充,从者皆病。孔子愈慷慨讲诵,弦歌不衰。”
“群屐”,登山众人。屐,登山木屐。宋高斯得《次韵王深道领客登翠屏》:“咨余畏简书,无路追群屐。”
前十句写两湖书院的杏花盛放。
(6)“忽闻”二句:忽然听见新来的大雁声,好似叩响着天门,众多的乌鸦喜鹊联翩飞来。
“阊阖”,传说中的天门。《楚辞·离骚》:“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王逸注:“阊阖,天门也。”
(7)“嗟汝”二句:可叹你这大雁因寒冷叫不出声很久了,快乘着温暖的云气,打开天意!
“噤寒”,因寒冷而不能发声。宋陈杰《和张岳州雪夜弹琴》:“原野惨淡看不宜,饥乌愁绝噤寒鸱。”
“天机”,犹天意。宋陆游《醉中草书因戏作此诗》:“稚子问翁新悟处,欲言直恐泄天机。”
(8)“霞觞”二句:云霞作酒杯,打起云锣乐,玉皇大帝都已为花沉醉,任凭这些鸟叫声声来评论。
“霞觞”,犹霞杯。唐曹唐《送刘尊师祗诏阙庭》诗之二:“霞觴共饮身虽在,风驭难陪跡未闲。”
“云璈”,即云锣,打击乐器。《元史·礼乐志五》:“(宴乐之器)云璈,制以铜,为小锣十三,同一木架,下有长柄,左手持,而右手以小槌击之。” 清 王韬 《淞滨琐话·煨芋梦》:“娟弹瑶瑟,令少年和云璈。”
“玉皇”,道教称天帝曰玉皇大帝,简称玉帝、玉皇。唐李白《赠别舍人台卿之江南》诗:“入洞过天地,登真朝玉皇。”
“啁啾”,鸟鸣声。唐王维《黄雀痴》诗:“到大啁啾解游颺,各自东西南北飞。”
“是非”,评论。元无名氏《举案齐眉》第三折:“我避不的人耻笑,人是非。”
从第十一句“忽闻新雁叫阊阖”,到第十六句“一任啁瞅相是非”,写鸟雀的欢跃。
(9)“春光”二句:春光搅乱了我的心,因而忘了自己的存在,放眼远望,徘徊花下,不愿归去。
“自失”,忘了自己的存在。《列子·仲尼》:“子贡茫然自失,归家淫思七日。”“坐自失”,因而“自失”。
“骋望”,放眼远望。《楚辞·九歌·湘夫人》:“登白苹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
“踟躅”,徘徊不走。《诗·邶风·静女》:“爱而不见,搔首踟躕。”
(10)“君不见”二句:君不见,乱花随风有飘有坠,及时携带酒来,不要与花事相悖!
诗的最后四句,写自己及时对花饮酒,不与花事相悖。
【附记】
黄遵宪:(“忽闻新雁叫阊阖”句上眉评)“兴寄深远,忽入此段,极得古人妙处。”(“忽闻新雁叫阊阖”句下空白处点评)“雁与杏花不甚亲切,不如用乌鹊。”(均见《散原精舍诗文集补编》此诗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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