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小说),第1张

回家过年(小说)

  文/尤世民


  八年来,无数次否决了回家过年的想法,前不久,弟弟水木打来电话说阿妈身体不好,叫她无论如何回家过年。水香明白弟弟的意思,曾经熄灭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不过回家也难,你看漾濞那条路?还有上次回家时的危险经历?唉!水香叹了一口气,握紧的拳头重重地砸在大腿上,疼得她的蛾儿眉朝上跳了好几下。

  水香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离开漾濞的,那时改革开放已经好几年了,县里正在感受着改革开放的春风,许多地方已经发生了变化,然而水香的老家仿佛一个全身患病的老人,正在经历着病痛的折磨,痛苦的呻吟是世上最蹩脚的歌唱。水香是家中的长女,学习成绩非常好,老师说考财校没有一点问题——那时候考财校可是学生梦寐以求的事情,然而就在她为考财校拼命时,家里遭遇了一场泥石流,父亲没了,房子也没了,原本就十分贫困的家变得更加贫困。不得已,水香含泪告别了老师,经人介绍到外地打工,在外地成了家,后来虽然回过几次家,但是每次都是家里的匆忙过客,她没有心情作长时间的停留。水香的丈夫名叫内陆,是一个富裕村的村干部,他看上了水香的善良和漂亮,他说善良和漂亮比许多东西更重要。水香回想自己的婚姻时,觉得自己当初就像急于出售的蔬菜,她想对于出生贫寒的人来说,是讲不来自尊的。

  内陆很爱水香,非常体贴她,经常买肉给她吃。人家跟内陆说:你老婆瘦啊!内陆说:她老家很穷,吃肉分子的人能胖得起来么?水香听见,心里不舒服,也很伤感,想跟丈夫理论几句却找不到依据,只好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了。每次回家,内陆都要做长时间的准备,买这买那,尽力带东西,他说:阿妈可怜呢!阿弟可怜呢!说得水香的脸红红的,烫烫的,又不好争辩,心里难受死了。水香的家离漾濞县城几十公里,八年前她和丈夫回家时,从乡政府到村里的公路已经修通了,不过,那公路?内陆笑着跟她说:哪能叫公路呢!明明是羊肠子嘛!下山时他们搭乘一辆人货两用车,没想到司机把车开到了公路外,幸好被两棵大松树拦着。内陆过后跟水香说:我捡得了一条性命。再后来,无论水香怎么劝他,他就是不肯回漾濞,也不准水香回漾濞,只是尽可能多地寄钱,他说:寄钱总不会有生命危险吧?水香听着,心里难过死了,想骂他几句,然而她于猛然之间发现他的话,其实还是有道理的,贫穷是无法掩饰自尊的。

  水木打电话说:从县城到乡里的路铺成了柏油路,从乡里到村里的路很宽很平整,到时候我去城里接你们。水香把弟弟的话告诉了丈夫,说:今年再不回去,万一我妈?到时候我会疯的。内陆的左脸皮朝右扭了一阵,右脸皮朝左扭了一阵,凄苦地说:又要经历一次死亡的考验了。水香说:阿弟说路修好了。内陆说:山里人老实,给半分好就说五分好,怎么可能呢!见妻子执意要回家,他只好舍命陪君子,再冒一次险了,至于儿子——尽管儿子十分想念外婆,也想看看漾濞,但内陆坚决反对。内陆跟水香说:万一我们出了问题,还有儿子呢!说得水香心惊肉跳,酸酸的,楚楚的。

  水香和丈夫在漾濞县车站下了车,水木赶忙迎了上去,接过大提包扛在肩上,领着他们走到一辆小车前,打开后座箱,把大提包放进去装好,请姐夫和姐姐上了车,他则坐进驾驶室启动了车子。内陆看着,诧异地问水木说:借来的?水木说:我们这里富起来了,买车的人很多。想到上次危险的经历,内陆心有余悸,说:你有驾照吗?水木说:正规培训过,车好路好,你放心吧!时令已经到了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但漾濞还没有从绿色中抽身出来,车窗外全都是绿色,充满了勃勃生机。到了乡政府所在地,水木请姐夫姐姐到馆子里吃过午饭,然后开车进入了山村公路,路面很宽,也很平整,车子上行,大山下沉,公路两面的房屋隐藏在梅花和樱花中,雪白和粉红点缀着山村。

  回到家里,母女相见,欢喜一阵,流泪一阵,亲热得没完没了。水木的女人跟妹妹和妹夫打了招呼,招待好茶水,走进了厨房。功夫不大,水木进来请姐夫姐姐吃晚饭,内陆应声走进宽敞明亮的厨房,两眼直直地看着桌子,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吃过晚饭,全家人谈起了生活,内陆笑着说:漾濞的农村应当改姓“城”了。

  水香终于逮住了“雪耻”的机会,笑吟吟地说:当漾濞人的姑爷,不委屈吧?内陆吸着烟筒,望着对面的山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间桃花始盛开,是花总是要开放的,早晚而已,明年带儿子回家,他还没见过外婆呢!


(作者尤世民授权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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