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石家庄张建国 【小说连载】《鹡鸰脊念珠(十八)》
作者简介:
张建国,笔名田润明。籍贯唐山市,现居石家庄市。在《扬子晚报》《天池》《读友》《新文学》《文萃》……报刊发表散文、小说数百篇。得奖数十篇,出版小说集《一片冰心在玉壶》。我的梦想——像鲁迅那样,敢想、敢说、敢骂,才是我的追求。
鹡鸰脊念珠(十八)
文/田润明
赵银铃来到昌平,打问起“一招鲜”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人家境不错,父亲说起来也算本县有头有脸的人物,人称“锦豹子”。原来他姓杨名森,长得头圆耳大,鼻直口方,眉秀目疏,腰细膀阔。恰似“水浒传”上的“锦豹子”杨林,且武功了得,这才有了“锦豹子”的绰号。杨森的祖上也是本县的富豪,到了他祖父一代染上了赌瘾,这才家道败落。他出生后家里已地无一垄、铺无一间,只靠父亲在私塾教书,一家人勉强糊口。他十岁时被送入京城一家绸缎庄学徒,恰逢掌柜的来自沧州,自幼练得一身武功,见他是个练武的坯子,便收他为徒。除了教他买卖,还顺便把一身武艺传授予他。老实憨厚的他虽嘴拙点儿,但聪明伶俐,柜上交办的事从无闪失。慢慢熬到二掌柜,一次去江南进货,正赶上白莲教闹事,进货的客商听说有生命危险纷纷逃出险地,赶往他处进货。杨森自恃武功在身,扮成乞丐混进城里,没想到白莲教并不扰乱商家,可进货的客商大部分转往外地,货源堆积价钱一落千丈,让他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货物运回北京,别家的货还没到。这时京城早已谣言四起,说江南白莲教烧杀抢掠,绸缎的货源断了,大户人家纷纷抢购,一进一出他立了大功。也是天意使然,东家膝下只有一女,便招他入了赘。后来经他手绸缎庄的买卖越做越大,从此发达起来。
一天,他信步来到一家新开的风月楼前,见取名“江南玉娇儿”,另写:“玉娇儿”芳龄十八,琴棋书画技压群芳,江南献艺两载,竟无人俘得芳心,今仍冰心玉洁,来京城献艺,搏公子一笑。
杨森心动,进得楼来。只见厅堂布置得清新淡雅,墙上的名人字画,透出主人的功底。几盆名贵兰花,飘着淡淡的幽香。
老鸨让座,丫鬟端上茶来。杨森呷了一口,品出正宗的“龙井”滋味,忙道:“难得在此喝到贡品'龙井’。”原来杨森喜喝茶,各地的名茶一品便知。老鸨不知就里,忙堆上笑来,殷勤款待。
付过银元,丫鬟领到楼上。只见一娇滴滴美女子迎在门前,自有江南女子婀娜多姿的风采,让杨森怦然心动。没想到此女乃是“玉娇儿”的贴身丫鬟,杨森暗想,十两银子值矣!原来十两银子只听“玉娇儿”弹奏一曲,杨森正在惋惜自己的莽撞,如今见了丫鬟便魂不守舍,知“玉娇儿”定是艺貌绝伦,让京城的公子哥们一掷千金的主儿,将来怕是百两银子也难听上一曲。踱进屋来,暗香浮动,心旷神怡,隐隐约约见一窈窕淑女坐于珠帘内桌前,手扶古琴,嗓音如莺婉转入耳:“先生请坐,'玉娇儿’献上一曲。”
只见她轻舒玉臂,纤纤玉指交错弹来,似流水似清风徐徐淌来,惬意的很……婀娜多姿的丫鬟端来四盘江南小菜,执一壶绍兴老酒,伺候身旁。一壶酒喝完,一曲正好终了。
回到住处,杨森的心却让那位丫鬟搅乱,思来想去终放不下,第二天满脑子是她的身影只得又踱了去。听曲间隙便和她聊了起来,原来她家祖上本是江南有名的书香世家,祖父因参加明教被满清政府杀害,父亲从此消沉,除了逛妓院就是进赌场把家业挥霍一空。十二岁那年家中负债累累,父亲被逼无奈只得把他卖到苏州一“教坊”。每天除了学习琴棋书画便是歌伎舞艺,韶华暗度、鞭挞泪流,几年后技压“教坊”被玉骄儿姐姐看中收做丫鬟。
杨森一来怜她身世和自己相仿,二来怜香惜玉被她的美貌勾得神魂颠倒,只得拿出银两把她赎出,瞒着妻子租房纳了妾。不久给他添了一个儿子,取名杨文翔。杨森怕妻子发现惹来麻烦,思来想去在昌平购了房产田地,把母子俩安置到昌平老家。小文翔自小聪明伶俐却不思读书喜舞抢弄棒,杨森无奈,只得教他武艺。心想:朝廷尚武,将来未必不是正途。但父子俩说好,一定读完私塾,完成学业。哪想到他对读书实在不感兴趣,教书的爷爷管束又严,十几岁时一次因读错一个字,被爷爷当众暴打一顿。他一怒之下逃出私塾,离家出走。在江湖上闯荡了几年,虽然武功大有长进,但也沾染了许多恶习,尤其是在赌博上。他掷出的骰子说几准是几,人送绰号“一招鲜”。赢了钱便下馆子迋窑子,倒也自得其乐。那一天他闯荡到山海关,偶遇一位要出关的邻居,告诉他的母亲因思念他,已经积劳成疾,卧病在床。如今他也大了,知道母子连心的道理,决定回家看望母亲。可他当时手头正紧,便上了赌桌,想赢些钱回家孝敬母亲。哪儿承想人家几位算计他一人,不一会儿就输掉了身上仅有的几两银子。出来正在晦气之时,撞见赵银铃母子俩正牵马要上路,便随手碰了碰马背上的行囊,知有黄货,歹心遂起,骑马远远尾随。到了开平城,这才找到下手的机会。他那里知道眼前被迷倒的美娇娘是杀人不眨眼的“关东一哭鬼”,取出行囊里的小皮囊,打开一看,黄灿灿的蒜条金呈在眼前,立时大喜过望,窜出客栈,打马连夜直奔昌平。
过了顺义,来到昌平地界,杨文翔心中一宽,顿觉饥肠辘辘。两天来不敢进客栈休息,怕遇见同行肖小之辈,惹来杀身之祸,人马都不得好好歇息。饿了吃几个从开平顺手拿来的棋子烧饼;渴了喝几口溪水。眼见坐骑累得气喘吁吁,面前的“鸡鸰岗”再也爬不上去,只得牵马步行。来到山岗,只见有数间草房盖在路旁的溪边,门前一棵古槐树上挑着个酒帘儿。树下立一美娇娘,正翘首朝大路望来。上身穿蓝地小白花家织偏襟小褂,系一粉色碎花围腰,穿绿绸裤子,绣花缎子鞋。远远见文翔牵马步行而来,知他定是赶远路走得乏了。连忙堆上笑脸迎上前去,说:“客官,歇歇脚再走不迟。本店有好酒好肉,地道的京味肉饼,保你吃过下顿还想着它。另外还有上等的草料,马儿吃饱歇足才能跑得快。”文翔见她颇有几分姿色,人又干净利落,自己饥肠辘辘不说,马可是不喂料真的跑不动了。再说这里僻静,只有老板娘一人,等酒足饭饱,马也喂过,速速离开,难道还能出事不成?他自恃武功在身便把缰绳递过,老板娘栓在树下,拌了草料喂上,转身来到店堂,说:“客官,本店有酱牛肉、蒜拌牛肚丝、红油狗肉,你一样来一盘先喝着,我再烙一张京味大葱猪肉饼,保你满意。”说着端上菜来,烫了一壶烧酒,给文翔斟上,去厨房烙肉饼去了。文翔见老板娘离去,试过酒菜,并无异样,这才放心喝将起来。几杯酒下肚忽然想起,身上除了盗来的蒜条金,分文无有,一会儿老板娘讨钱怎么办?思来想去,只有腰间的佩玉还值些银两,价值超过饭钱几十倍,老板娘断不会拒绝。放下心来后,想到便宜了店家又心不甘,便又点了几个炒菜,又烫了一壶烧酒。酒足饭饱之后,解下腰上的佩玉,说:“老板娘,这块佩玉值几两银子,权作饭钱与你。”没想到老板娘一听,立时怒道:“我这小本生意酒馆,只认得钱银,不识得这劳什子。”文翔一听,急忙解释,说:“老板娘,我叫杨文翔,昌平县城人。在外闯荡多年,前几日听说老娘病了,一时心急往家赶,忘了带银钱。”那娘子哪里肯信,说:“你把坐骑留在这里,回家取钱赎回。”文翔听了心中大怒,说:“好个不识相的呆子,给你值钱的佩玉你不要,偏要我的坐骑。我的老娘病重我还要急着往家赶呢!”说着就去解树上的缰绳。老板娘见了哪里肯依,一个箭步上前便去扯他背上的包裹。文翔怒火中烧,转身一掌向她的面门劈来,哪想到老板娘也是个练家子,伸拳化解了这一掌。文翔急着脱身,使出“连环步,鸳鸯脚”,想着把她踢翻在地,跃马而去。刚飞起左脚,只见那女子一跃跳出圈子,拍手叫道:“你先倒吧!”文翔顿觉天旋地转,心中大惊,知道自己加着千倍的小心还是着了她的道,正在倒地的刹那间,模糊看见两位官军打扮的人骑马而至,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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