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儿子编故事：方法“缺点变优点”

2023年1月3日星期二

【一】

李清照有一首词叫《一剪梅·别愁》，里边讲道：“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借它来讲怎么写作文，从两个方面讲：一是写作文既要运用头脑（眉头），也要感受心跳（心头），眉头是理性的，心头是情感的；二是从中提取出一种故事结构，一种东西，两处作用。

今天早上，我跟旦旦讲故事，讲的就是这个结构法，取名为“缺点变优点”。

我讲了几个故事：大象的喷嚏，老虎的屁股，周处的功夫，鲨鱼的微笑……旦旦也理解了，但是，让他单独编一个故事，还是有难度的。巧妇难为无米炊，小朋友脑袋里能调取的存货不多，编故事这套系统的运行也不够熟练，更谈不上高效。

在我们的聊天中，我又举了风的例子，也提到了刀。旦旦接了话茬，他知道刀也是能干坏事的。

接下来，他倒是想起了那个懒汉的故事：一对夫妻都是懒汉，丈夫不洗脸不洗澡，妻子不洗碗不刷锅。有一天，家里来了贼人，把灶台上的铁锅偷走了。丈夫追出门去，结果摔了个狗啃泥，脸皮都摔掉了——掉下来的几乎是一张面具。丈夫吓坏了，脸皮都摔掉了，这可咋办办？他用手一摸，脸上也不痛，也没流血，原来摔掉的是积在脸上的脏东西。没有摔受伤，他感觉很幸运，就回家去了。妻子正在家门口等他，说，不用追贼人了，他偷去的不是铁锅，是结在锅上的那一层垢。夫妻俩哈哈大笑。

旦旦又想到了绘本《想当太阳的小狗》，小狗当了太阳之后，乱发光，干了不少坏事情啊。同样的太阳光，能带来温暖，也能带来灾害。这样的现象其实很常见，一如“我之蜜糖，彼之砒霜”，同样是“狗”，可做义犬，可作狗腿子。

【二】

我问旦旦，讲了10个方法了，你觉得哪个最简单？

他说，“争功劳”最简单。

那就用它讲个故事吧。

他让我把飞机书（《世界飞机大全[图鉴版]》）拿给他。他趴着，一边看看书，一边讲得津津有味。这回，战斗机里选出了一个最厉害的，客机里选出了一个最厉害的，货机里选出了一个最厉害的，火箭里选出了一个最厉害的，然后选出来的战斗机“黑鸟”、客机“空客A380”、货机“an-225”、火箭“土星五号”，继续争功劳，最后，“土星五号”是老大，当别人在夸耀自己的时候，他还在工作中呢，正把宇航员送到太空里去。

整个过程，五个争功劳的场景，他讲了20分钟左右。其中有两处，我有印象：一是讲到an-225出场的时候，霸气的，“……飞在空中，一块巨大的阴影压过来，就像要把他们所有的吞没一样”；二是讲到一枚火箭的时候，旦旦说：“……但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我们都笑起来，旦旦也尴尬地笑了，他解释说：“其实是我忘记了。”——他在讲述时卡壳了，为了讲下去，他就说“但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这也是应变了。

【三】

我已经给旦旦讲了10个方法了，故事课也就告一个段落了。

接下来，就希望他能坚持编编故事，把这个方法用起来。光记住方法的名字是没有用的，只有在使用中才能真的掌握。何况方法的名字是不重要的，关键在于理解，尽量透彻地理解。

这两天，他看到了冰波送我的《怪蜗牛奇遇记》，要我读给他听，每天读两章，他听得哈哈大笑。读到“西瓜棋”，我小时候也玩过，记得常常用黄蚬壳作棋子，但具体怎么玩，竟模糊了，所以上网查了查，给旦旦解释了一下。

一个作品中，如果有太强的时代的印记，我总觉得，这样的作品容易老去。

“优秀的作家在一定程度上遵守已有的类型，而在一定程度上又扩张它。总的说来，伟大的作家很少是类型的发明者，比如莎士比亚和拉辛、莫里哀和本·琼生、狄更斯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他们都是在别人创立的类型里创作出自己的作品。”

“将自己的故事放置于同类故事的历史长河中，可以检验它的创新程度。尊重已有故事的类型成规，让我们的故事更容易被人接受，创作也更便利。”

这就是我热衷于讲故事结构的原因。

“故事类型总是以类型故事的形式存在”，所以，在我这次讲的10个方法中，每一个后面，都列举了例子，可以看到一律千篇，可以看到文法同构。

我在努力找到一个“理想故事”——所谓“理想故事”，指的是符合故事逻辑、适合于重复生产和讲述、超越于个别讲述之上的故事范本，类似于“精校本”“完整版”的故事，相当于语法教程中的“句式”。

【四】

给旦旦讲故事，就像玩一样，但实在也是一种影响。因为讲给他听的故事，都是我觉得挺好的故事。

我相信，“童话是超越代沟、维系精神联系的纽带”。

我相信，“先辈们的生活经验对于子孙们是重要的，因为一个人可以通过回顾那些发生在别人身上非同寻常的事件而得到启迪，也可以通过回想前人的历史，以及所有降临在他们身上的遭遇，得知对事要有所顾虑”。

我相信，“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说过这样一句话：'人是悬挂在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动物。’这句话很深刻，但很容易理解，换成大白话就是：如果我们感受不到一件事情的意义，就会缺少做它的动力。”

你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