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画（小说）

　门画（小说）

　　作者：红茶花

　　“老马！老马！”　　听到院长的喊声，老马眼神迷茫而尴尬，慢吞吞地泡着手中那管退役已久脱毛脱得没了笔锋的大号狼毫笔。　　现任院长哲仁，心野路子宽，N年前曾辞职到南方闯荡，挤身于一家医药公司，顺风顺水地积攒了老马NN辈子也想不来的钱。　　眼前这座与县中西两院成鼎立之势的医院，就是哲仁院长的大手笔。他凭借私人关系跑来项目款，盖上这幢气派豪华得连水龙头也是感应的，卫生间也是英文标识的大楼。　　卫生间用英文标识，在大城市算不上啥，根本不值当大惊小怪。但在小县城，医院以WC/Women，WC/Men区分男女，还是很时髦很打眼的。再打眼也比新盖的县委宾馆以高跟舞蹈鞋和平跟鞋的英文来区分男女洗手间要容易得多。再容易你也得分辨不是？　　从前来公疗医院就医的尽是些冠冕堂皇的人物，就是没有喝过洋墨水的，也会装模作样，惟恐人家门缝里瞧人小看了他。因此，真是不认得的，入厕前必先察看思忖一番，或者干脆等厕所里面的人出来再进去。为什么呀？不至于出丑呗。里面出来的是男人带把的就放心大胆地进，里面出来是长头发鼓胸脯的女人也尽管照直进。凡事总有个例外。冠冕堂皇的人物也不尽然都是文化人。这天就来了一位人斗大的字识不了两个的离休老干部，因B超憋尿内急得不行，解了腰带却找不着入哪个门。于是摔脸子骂娘惊动院长，这“入厕难便”的问题才算列上了议事日程。　　“这好办，让老马往厕所门上各画上男人女人的头像就OK了”有人献计说。　　“没想到我们医院还是个藏龙卧虎之地呀。有劳马书画家了。这事就这样办了！”　　老马手中的这支笔，参加过国家级书画赛事多次，写过春联，喜联，宣传标语……唯独给洗手间的门画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为了避免门画儿沾水脱色，老马以油漆替代画画的颜料，在女厕所门上画上长发飘飘柳眉细叶嘴唇红红的女人头像，男厕所门上画上理着板寸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的男人头像。　　这以后，无论识字不识字喝洋墨水还是没喝洋墨水的人，看见长发短发这栩栩如生的门画，不再担心入厕进错门了。　　无纸化办公的年代，什么体的书法什么样的标语电脑不能印制？画过那次门画后，老马手中的那管大号狼毫笔又束之高阁了。　　医院的体制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公疗医院的招牌取缔转变为面向基层的社会医院，不单单专为干部们服务了。　　“你这不要脸的臭流氓！怎么跑到女厕所来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位大嫂好好说话”院长正去洗手间，目睹一位妇女撵着一位乡下老汉骂将出来。　　“我冤枉啊！你看！你们看！刚才我本来要进那间厕所的，却看见一位姑娘进去了，才进了这间。我哪里知道怎么回事啊！”臊红了脸的老汉对围观的人急急申辩。　　闹哄哄的当儿，哲仁院长看见一个梳着小辫子的“姑娘”从男厕所出来了，似笑非笑地手往感应的水龙头下一搁，净净手，甩了一个响指，扬长而去。　　“好了！好了！大叔大嫂你们看这是一场误会。”止不住笑的院长，一边化解纷争，一边喊：

　　“老马！马书法家！把你的那管大号狼毫笔拿来，再在门上写上男女两字！”

（作者红茶花授权代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