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于1967年前后。据推测为1967年夏天，因为当时唐筼被红卫兵折磨得心脏病发作，生命垂危，陈担心唐会先他而去，故预先写下一副挽联。晓莹为唐筼的字。） 1965年口授撰写《寒柳堂记梦》，后因遭受“文革”未能完成。1966年6月6日广州的“文革”正式开始，初冬时陈寅恪被迫作书面检查，主要交待与陶铸的关系；期间珍藏多年的大量书籍、诗文稿，多数被洗劫。1967年初陶铸被打到，要求陈寅恪继续交待与陶铸的黑关系，唐筼继续代作“交代”后于4月2日替陈写了三点声明，春季方姓人家搬入合住，房前屋后安装了高音嗽叭；秋天陈流求因唐筼生病回来探家。1968年1月15日上午公开斗争陈寅恪、冯乃超，刘节陪斗，一些陈年古物、早年的诗歌作为重大革命问题要陈解释和交待；4月要他解释1946年写的《丁亥春清华园作》这首诗；8月变成了有计划的陷害，工资存款被冻结，经济上难以为继，身体状况急剧恶化；五六月间发现有心力衰竭的现象；年底红卫兵要抬陈寅恪去大礼堂批斗，唐筼不让，被推倒在地，最后刘节站了出来，代自己的老师去挨批斗，“小将”们对刘节轮番辱骂、殴打，又问刘有何感想，刘昂起头答：“我能代表老师挨批斗，感到很光荣！”结果得到的是红卫兵们更加猛烈密集的拳头。1969年春节后一家人被造反派扫地出门，勒令搬家到西南区五十号；3月开始唐筼被家庭妇联叫去学习，到7月结束，期间陈的生活常常没人照顾，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心脏病日趋严重；５月５日躺在病床上气脉枯竭，再次向造反派作口头交代，终至泪尽泣血不能言方休；期间有亲友偷偷登门拜望，陈躺在病榻上已说不出话，只是眼角不断有泪流出，望者无不凄然；10月7日晨5时30分陈在广州因心力衰竭，伴以肠梗阻、肠麻痹，于凄风苦雨中含冤长逝；11月21日晚八时半唐筼（许广平老师）料理完陈寅恪后事，也因心脏病、脑出血，停药十余天后撒手人寰。 “涕泣对牛衣”句在《有感》中已经释义，形容夫妻共守穷困，此句的意思也如此。 “卌载都成肠断史”句中“卌”意为四十，指陈寅恪与唐筼自1928年8月31日在上海结婚至今已经四十年。“断肠”是指断魂、销魂，使人荡气回肠，多用以形容悲伤到极点。全句就是陈与唐四十年的夫妻岁月都是荡气回肠的悲伤历史。 “废残难豹隐”句中“残废”出自《儒林外史》，指残缺破损的意思。“豹隐”出自汉代刘向《列女传·陶答子妻》“妾闻南山有玄豹雾雨七日而不下食者何也？欲以泽其毛而成文章也故藏而远害。”后来比喻洁身自好隐居不仕。此处指唐筼的祖父唐景崧为清朝高官，曾任台湾巡抚等职。全句所指唐筼，也可以是陈寅恪，其释义一是指唐筼身体不好，不能归隐闲处；二是两人成分不好，难以脱离政治检查与斗争。 “九泉稍待眼枯人”句中“九泉”又叫黄泉，指人死后埋葬的地方，迷信的人指阴间。“眼枯”谓泪水流尽的意思，此处也可以指作者目疾而泣血眼枯。全句指唐筼在阴间稍稍等待一会泣血眼枯、泪水流尽的人（陈寅恪）。 此挽联为作者即将离开人世时留下的最后一篇文字，虽然是挽联，却是不是诗歌的诗歌，更是真实的绝命诗。此挽联表象为夫妻共同历经的生活史，实质是作者历经三朝的血泪史，结合当时残酷、惨烈的历史背景，当中的一字一句均撕心裂肺、如泣如诉，咏叹出真正的绝唱，读后无不令人凄绝、悲绝、奇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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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诗歌鉴赏：凄风苦雨中挽晓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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