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老舅
文/赵君
一转眼,老舅离开我们十五年了,昨夜在梦中又见了他。
老舅是一个单身汉,并有眼疾,中等个头,但很粗壮,一看就是个有力气的人,据说在那个特殊年代,外婆带着二姨和母亲去讨饭,留下一个刚十来岁的他在家里,眼病了也无人顾暇,留下病根,导致了失明。
他天生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应该是有些自卑吧,单独和他在一起时,你便能感受到静默如初的寂静,只有你想方设法说点开心好笑的逗他一下时,才能听到他“嘿嘿嘿”的几声所谓笑语吧。
八九十年代,家里有十几亩地,父亲在乡村小学教书,没帮手,每到农忙季节,老舅总会如约来到我家,帮上一阵子,老舅真有体力,打麦,翻场,用插子挑麦草都是满满的,只见他一咬牙,一大插麦草高高扬起,便上垛了。那时候我最喜欢他的到来,一是多了个有力帮手,二是也能改变下并不宽裕的生活。活累,伙食自然的会有所改变。老舅滴酒不沾,但酷爱抽烟,老烟袋成了他的把玩,黑黑的烟薰牙便是他烟史的证明。
午秋两个忙季的晚上,我和他常睡在不足一米的单人床,那时农村还没有电灯,更别说电视了,不找他聊天时,他只会默默抽着烟袋,偶尔咳嗽声还知道他没休息,听到“噹噹”敲烟锅声,便知道他也快该休息了。至于他抽烟时,望着漆黑,在想些什么,我并不知晓。这样的季节和日子,至少有十来年,现在回想起,我清晰地历历在目。
2005年秋天,老舅被告知身体突然不支,倒后嘴歪,标准的脑溢血症状,我第一时间找到朋友,把他送到徐州四院,经过半月抢救和治疗,还是落下了致命的终生残疾一一偏瘫。当一个人失去自我生活的能力时,那种窘境是可想而知的,性格也会随之而变,因为意识的模糊会导致行为失调,目光变得呆滞,吃饭会变得狼吞虎咽,给他刮胡子也不积极配合,有时会莫名的哭,老舅已变成了另一个版本的老舅了,在疾病面前,我们每个人都是无能为力和束手无策的。看他哭时像个孩子样,着实心里是比他还难过的。
在我家住了两年多,有一天,突然间嚷着要回家,老是默默流泪。
哦,我想我是明白了,他应该是预感到了自己的大限吧?古人云:叶落归根。这是有道理的。人总要有归属感的,即使他一个人,家再破,那是他的根源地。因为执拗不过他的倔犟,还是把他送回了老家。
老舅还是挺坚强的,送回老家的那天,他特别的兴奋,从眼神能领略他如陶渊明《归去来兮》中描述归乡的那种轻盈之心,能感受他归心似箭的渴望,虽无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但足以让他有内心的踏实之感了。那毕竟是他一生经营的家,有游子归来之情。邻居们都说他比以前肤色还好看的溢美之词。
坚强的背后一定要有一颗勇敢的心,那段时间他居然能一瘸一拐的照顾着自己,虽然饭菜不一定可口,但对于他来说总是香的,那是他亲力亲为的营造,那也是一种满足感吧。我经常会带着妻儿去看他,顺便带些足以改善他生活的伙食。分别时,他的目光总是写着不舍与泪花,我知道,我对他的情感源于我小时,每到过春节,母亲便把我送去陪伴他。我能理解他那份如同对儿子一样的爱。
只可惜半年后的某一天,那边有人来告之,老舅又摔倒了,被人发现时,已处半昏迷状,听罢愕然…待我们去再看他时,已不能耳语。
老舅终归还是走了,一个无子嗣且孤独的人,人生如草木,再普通不过的老舅,注定在人世间走过了六十八年的风雨,我知道他走时应该带着很多遗憾与不舍吧…
赵 君
灵璧人,号“皖北刀客”,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安徽工美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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