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路等忆父亲张元培将军:没给我们留下什么金钱和物质,但留下了一笔笔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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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爸爸张元培

张小路   张小云等

爸爸离开我们十几年了,在我们的家里依然摆放着他的一张照片。我们爱爸爸,我们爱这张照片。看到它,能寄托我的思念心情。爸爸笑容可掬的神态,会使我们在深思中得到宽慰,在消沉中得到舒展,在欢乐中得到满足。啊!爸爸永远活在我们中间,给予我们许许多多积极向上的鼓舞。
这是爸爸革命战争年代在沂蒙山区留下的一张照片,虽然颜色有些微黄,但照片上的人物形象却十分清晰,照片中央站着华东野战军第七纵队司令员成钧伯伯,站在成钧左边的是第七纵队政委赵启民伯伯,站在右面的就是我们的爸爸张元培。三人手挽着手,肩并着肩,目光凝视着一个方向,心中流动着万顷波涛,他们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地迎接中国革命的新高潮。
多少年过去了,照片依旧,爸爸也从没忘记朝夕相处的战友,一遇机会,就专程去看望这些老同志和老相识。每逢佳节,爸爸总忘不了战争年代同甘苦共患难的同志,把秘书、警卫员、司机、医护员请到家中,促膝交谈,共进晚餐。不论是哪位同志有困难,他总是热情地帮助。一九六二年困难时期,秘书的爱人怀孕分娩,爸爸节衣缩食,把组织上供给他仅有的一点营养品如鸡蛋、白糖等都送给她补养身体,他们一家人都非常感动。
在五十多年的戎马生涯中,爸爸过惯了艰苦生活,养成了勤俭的品格,尽管后半生职位高了,地位变了,却仍然保持着艰苦朴素的优良作风,事事节俭,处处节俭。一件衬衣一直穿到袖口、领子大部分都破了,还是缝缝补补继续穿。记得爸爸有一块毛巾,是从战争年代带过来的,他一次又一次地补,直到不能再补了,就把它剪开,边对边地把它缝起来用。我们常和爸爸开玩笑:“这毛巾可以送到军事博物馆了。”爸爸却诙谐地说:“能送到博物馆,那是我的福气。”接着他讲了一段粟裕伯伯火线补衬衣的故事:
那是在举世闻名的孟良崮战役前夕,我们华东野战军指挥部,从沂水县的西王庄搬到蒙阴艾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洞里。附近老乡们都说,那条山沟岩石最多,通称“千人洞”。
指挥部迁到“千人洞”,洞内流水潺潺,冷气袭人,警卫员怕首长着凉,就准备到附近村里借几块门板给粟裕副司令员搭个铺,再借条被子挡寒。这事,被粟裕知道了,他坚决不让去,并说:“门板是乡亲们用来看家的,你们把它借来,群众怎么关门呢。买点高梁秸铺在石头上就行了,这是打仗,又不是安家落户。”他又深情地接着说:“沂蒙山区的群众生活很苦,没有多余的被子,你们把被借来,他们盖什么。咱们是人民的子弟兵,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只能为群众办好事,不能为他们添麻烦。”遵照首长的指示,警卫员就到附近村里买了些麦秸,给粟裕搭了个铺。
天已慢慢地黑下来,粟裕观察完敌情回到洞中,坐在新搭起的地铺上试了试,高兴地说:“蛮好,蛮好,比大城市的沙发还舒服。”接着,就催警卫人员休息,自己提着马灯,来到军用地图前。
山风阵阵,细雨飘飘。警卫员被冻醒了,他们赶忙起身,来到粟裕面前。只见粟裕身披大衣,脚蹬麦秸,借着微弱的灯光,飞针走线,正在缝补衬衣。警卫员赶忙上前夺针线。粟裕笑着说:“你们来迟了。”说着把缝好的衬衣抖了抖,穿在身上。他看了看表,摸起了石桌上的电话,大声呼喊:“攻击开始!”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孟良崮战役打响了。
爸爸告诉我们,粟裕缝补的那件衬衣,直到新中国成立后,他还穿在身上。
爸爸不仅衣着简朴,生活也很艰苦。他不仅以身作则,还时时处处教疗我们要继承革命的好传统。在通常情况下,我们家吃的是粗茶淡饭,只有星期天,才能吃上一顿有点猪肉的水饺。为此,我们几个年龄小—点的孩子,总是闹着吃不到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桌子上还是摆着“老两样”:白菜和萝卜。爸爸回来后,坐在桌边拿起筷子来就吃。我们都不动手,他吃了几口停下来问:“你们坐在这里,为什么不吃饭啊?”我们一起回答:“生活太苦了,我们抗议,要求改善生活。”一贯慈祥的爸爸突然严肃起米,拉起我们的手,讲了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
山东鲁南一带喜欢吃煎饼。别看当地人吃煎饼很容易,对我们新四军中的南方人来讲,却是一新学问。一开始吃的时候,真是五花八门,有的就像吃锅饼似的,摸过煎饼来转着圈啃;也有的像吃单饼一样拿过一张来,一折二,不管头和尾,张开口就咬,经常惹得当地人笑。有次吃饭的时候,陈毅司令员对他的通讯员说:“小于,你教教我吃煎饼的方法。”小于说:“吃煎饼有什么好学的呢,俺从来都没拜过老师。按俺鲁南的吃法,吃煎饼,卷大葱,卷渣豆腐,既好咬又好吃。不信你试试。”接着,小于又告诉陈毅煎饼的叠法。陈司令员一边听,一边咬着煎饼做试验,最后满意地说:“小于,你讲的方法真行,要在我们部队推广。”事过不几天,往一次会议上,陈司令员专门讲了吃煎饼的问题。他首先赞扬了鲁南人民不顾烟熏火燎烙煎饼支援子弟兵的革命精神,接着又结合行军作战,说明煎饼是—种很好的熟食,要求大家养成吃煎饼的习惯。最后,就如何吃煎饼,他结合自己的体会,给大家做厂一番表演。他找了一张纸,比作煎饼一卷,又找来一支笔,往纸里一塞,当做大葱,然后张开大嘴,连纸带笔往嘴里一塞,风趣地说:“吃煎饼,卷大葱,张大嘴,牙一咬,手一松,吃个煎饼也就是几分钟。”陈司令员这生动有趣的讲演,给了大家很大的启发和鼓舞。听完爸爸讲的故事,我们几个孩子都明白了爸爸的良苦用心。比起战争年代,我们今天的生活太好了。在大姐带领下,大口大口地吃起了“老两样”。
一九六三年,二姐高中毕业了,爸爸支持她毅然报考社会主义劳动大学,参加新农村建设。这件事当时在青岛各界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而且还见了报。但是也有人怀疑将军的女儿能当农民吗?可爸爸坚决地回答:“将军的孩子也应该务农。”
二姐临行时,爸爸和妈妈召开了一个家庭会,为二姐送行。爸爸语重心长地说:“谁是真正的英雄呢?是广大的人民群众。我在沂蒙山区打过许多仗,亲眼目睹了许多动人的事迹。我们部队最困难的时候,许多群众宁肯自己挨饿,却倾缸倒岔,把家里仅有的几斤小米高梁煮成稀粥,送给我们的伤病员;把埋在地下的种子挖出来送上前线。饲养员缺草喂骡马,有些群众就把自己屋顶上的草扯下来,给部队喂牲口。炊事员做饭没有柴烧,群众就自动献出桌椅甚至床铺当柴草。”爸爸还给我们讲了一个高启文担架队的故事。
高启文担架队是平邑一区担架队,也是获得“陈毅担架队”称号的先进集体。在莱芜战役中,他们抬担架来到村边的一个小场院里休息,场上有两垛干草,场中停放着九辆独轮小车,车上装满了子弹箱和炮弹箱。突然,从东南方向飘来了几个小黑点,高启文警觉到是敌机,马上吹起了防空的哨音。一眨眼工夫,那几个小黑点就像黑老鸦那么大了。随后又传来了嗡嗡的响声。三架敌机围着村庄盘旋了两圈,随即俯冲下来,扫射了一阵机枪,接着又掷了两颗炸弹。场院里的草垛冒出了黑烟,燃起了大火,火苗随时威胁着盛放炮弹的小车。高启文心急如火,他想:“危险!如果大火引起炮弹爆炸,不光隐蔽在场周围的担架队员和村内居民遭受重大伤亡,更重要的是损失了前线急需的弹药!”他眼望着扑向炮弹车的火势,又看了看盘旋在上空轮番俯射的敌机,喊了声:“同志们,跟我来!“就像离弦之箭,冲到装载炮弹的小车跟前,推起一辆就走,把炮弹运到沟底。当高启文再次返回场院时,只见担架队员林传首、刘起顺也每人推着一辆小车,跑到了安全地带。此时,敌机俯冲扫射不止,大火越来越猛地扑向小车上的炮弹箱。队员们奋不顾身地扑向大火,有的脸上烧起了一个个燎泡。在这次不顾个人安危保护弹药的行动中,有一名队员壮烈牺牲,四名队员身受重伤。身受重伤的徐得治说了句“启文哥,给陈毅司令员上个建议,咱们要造飞机机呀”,就扑倒在弹药车旁,停止了呼吸,箱子已被鲜血染红了。敌机飞走了,总兵站在战地召开追悼会,表彰烈士们不怕流血牺牲的革命精神。担架队员们擦干身上的血迹,运走同伴的遗体,安置了受伤的同志,昂首阔步地奔向莱芜前线。在紧张的莱芜战役中,一区担架队紧随部队浴血奋战,除胜利完成了运送伤病员的任务外,还积极参战捉拿俘虏,三天内就捉获俘虏二百一十五人。
爸爸讲完了故事,我们都激动得热泪盈眶,二姐紧紧地握着拳头:“爸爸,您放心,我会在农村这一片广阔天地报效人民。”
二姐走了,她遵照爸爸的宿愿到劳动大学就读。毕业后,坚持扎根农村,并光荣地加入了共产党,仅在费县农场就工作了十七年。
爸爸是个不知疲倦的人。每当工作起来就像发起冲锋的战土,精力充沛,废寝忘食。一九七五年到总后勤部工作后,肩上的担子重了,工作战线长了,在漫长的海防前线,在广阔的青藏高原上,都能看到他的身影,留下他的足迹。每当他披着一天的风尘回到家里时,我们才能觉察他疲倦的脸上,略带痛苦的表情。一九八O年,军以上干部体检中,发现他左锁骨上有一肿大淋巴结,并明确诊断“癌症晚期,全身转移”。犹如晴天霹雳,我们一家人都惊呆了。当我们偷偷地为他流泪时,他却很乐观地说:“什么癌症不癌症,我这不是很好吗?”他不顾医生的劝告,继续在青海高原上检查部队的装备,每天驱车八百公里,经常头昏眼花,腰酸腿痛,恶心呕吐,直到昏倒在办公室里,才被迫住进了医院。
在医院里,妈妈和我们兄妹守候在爸爸的病床边,看到剧烈的疼痛折磨着爸爸的血肉之躯,都暗暗地流泪劝他多休息。而爸爸却强打精神给我们讲战争年代的故事,他说:“孟良崮阻击战中,几个战士受了重伤,被抬到战地医院,其中有位战土腿上还有弹片,需要立即开刀。按照惯例,手术前要对伤员进行局部或全身麻醉,但战地医院没有麻药,军医迟迟不肯动手。那位伤员看透了医生的心思,坚定地说:'当年关云长能刮骨疗毒,今天,咱就能腿上取弹,您放心,我一定能撑得住!’手术开始了,伤员紧咬牙关,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豆大的汗珠不断从脸上滚落下来,他却不叫一声苦,医生的泪水和伤员的汗水交融在一起。手术结束时,伤员昏迷过去了,军医也瘫坐在地上。”爸爸讲到这里,深情地说:“我这点痛苦比起那位伤员来算得了什么?”他艰难地喘息着,接着说:“人不能为延年益寿,而昏昏沉沉地睡一辈子。我要用有限的生命为党多做些工作。”在住院期间,他经常背着医生护土去开会研究工作。有位叔叔多次去医院探视,却总也见不到,只好留下了一张便条:“老张,你是个不遵守纪律的病号啊!”病魔一天天地威胁着爸爸的生命,剧烈的疼痛,长期的消耗,使爸爸面色苍白,卧床不起,但仍让秘书和我们念报纸、念文件给他听,还不只一次讲到他在沂蒙山区的斗争经历,讲他参加的莱芜、孟良崮战役。他深情地说:“沂河水甜,沂蒙人亲。等我病好之后,一定再到沂蒙山区,观赏一下沂蒙山水,看望一下沂蒙乡亲。”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息,还念念不忘沂蒙山区和沂蒙人民。
爸爸离开我们了,他安详地躺在床上,睡得那样坦然。长久温热的身躯,又似乎对壮志未酬的事业有些遗憾。
爸爸是位为党为人民解放事业奋斗了终生的普通将军,他用自己的实践走完了普通一兵之路。他没有给我们留下金钱和物质,但却给我们留下了一笔笔宝贵的精神财富。他创造的英雄业绩永存,他的形象永远活在我们心中。(选自《沂蒙将军颂·解放战争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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