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精英——钱锋战地书稿系列(四)
他们刚从阵地上下来,脸黑得发光,头发老长,许多人长满了胡须,衣服全成了泥土色。不少人肩上扛着越军“送给”的武器,头上戴着缴获的头盔……
我们在前线某地迎接胜利归来的六连勇士。他们在三月八日这天,以自己对祖国和人民的忠诚,一举收复了被越军侵占的我国领土某高地,创造了光彩夺目的英雄业迹。
某高地位于我老山松毛岭地区116号阵地前沿,入侵越军依仗它与138号阵地、附3号阵地反斜面连成了环形防御体系。高地东、南两面是悬崖绝壁,北面坡缓,直通敌后,西面与我116号阵地前沿毗连。主峰山势陡峭,怪石林立。敌人在这里修筑了横七竖八的堑壕和鳞次栉比的明碉暗堡。他们依托这个“跳板”,对我松毛岭地区发动多次入侵,严重威胁着我边境群众生命财产的安全。
我中华国土岂容敌人践踏!六连指战员领受了拔掉这颗“毒牙”的光荣任务。
六连是一个有着光荣战史的英雄连队。在去年十二月八日至今年二月十八日的老山地区防御作战中,取得了歼敌一百余名的辉煌战绩。荣誉只能说明过去,新功正待他们去创立。全连同志向党支部表示坚定决心:誓以血肉之躯捍卫祖国尊严,流血牺牲在所不惜,一举收复某高地,为英雄连队建树新的功勋!
凌晨五点三十分,战地笼罩着淡淡的晨雾,担任主攻的十六名突击队员抖落了身上的尘土,跃出掩蔽部。
“你们一定要机智一点,灵活一点,多保重,要胜利归来!”连长朱喜才、指导员高林利在洞口一一拉着十六个同志的手,为大家送别。
突击队员们分三路神速地到达丁高地底部,准备实施偷袭。与此同时,六连三排的战士在排长范洪庆的率领下,仅用九分钟就抢占了敌窃据的138号阵地,组织了火力,准备支援战斗。
不一会儿,左路突击队员与敌遭遇,我攻击意图暴露,敌各种火器一齐对准我附3号阵地和突击分队,疯狂地阻止我冲击。这时,敌人一发炮弹落在六连指挥所洞口,弹片飞入洞内,几名战士当即被炸伤,朱连长的手指、高指导员的脚上分别中了弹片。年轻的副指导员谢关友为抢救战友,首先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指挥所里灌满了硝烟,弹药箱搭起的指挥台被气浪掀翻在地,蜡烛被震灭,地图在烟尘中飞旋。满腮大胡子的朱连长在关键时刻冷静,沉着,他把手指上的弹片一扯,叫通信员重新点燃蜡烛,立即站到了指挥位置上。高指导员用手拽住脚上的弹片,猛地一拔,顾不上包扎,冒着弹雨站在洞外,继续观察突击队的战斗情况。
攻击一开始,副连长田培芝就站在贴近敌阵地的高地上指挥。敌人发现了他,一个劲地向他打枪、扔手雷、手榴弹、放60炮。四周石头被炸飞,树木被炸断。他的通信员邱新华拉他进洞,他急了:“看不到表面阵地,怎么指挥!”依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一会儿, “轰”地一声,敌人投来一颗手雷,就在离他四五米处爆炸,一块弹片击中他的喉部。邱新华一把将他拉倒包扎,满以为这下他该进洞防炮了。可是,一包扎好,田培芝用手抹掉满脖子的血迹,又爬回到自己的指挥位置。稍许,只听“通”地一声,敌人一发炮弹打来,在一块大石头上弹起,从邱新华的纲盔上滚下来,撞到田副连长左腿上。幸好这是一发哑炮。
让我们把镜头转到向高地冲击的十六勇士吧一一
我偷袭暴露后,田副连长立即下令转入强攻。十六名突击队员趁我一分钟火力急袭打得敌人抬不起头之际,勇猛冲上高地,与敌人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
在半山腰间,一个哨位上的越军正向我扔手雷,战士秦志荣隐蔽接敌,连续投出五枚手雷,炸得敌人血肉横飞。
在高地左侧的战壕里,几名越军在窜动。副班长荀维呀和战士陈国平灵活运用战术动作,毅然跳进战壕与敌人搏斗,连连毙敌。他俩正踩着越军的尸体紧迫猛打,忽然一个敌人向陈国平扑来。敌人一扣扳机,才发现子弹打完了。小陈飞步上前:“老子叫你完蛋!”一枪托把敌人砸死在地。
接近主峰,越军一个暗火力点突然开火。我突击队攻击受阻,几个战士相继倒下。火箭筒手金德荣见此情景、心如火焚。他怒目圆睁,拖着受伤的身体上来了。他选择好发射位置,“轰”地一声,把敌人火力点打成了“哑巴”。
冲在最前头的是全连闻名的“机灵鬼”刘亮华,这位浑身虎气的战士在出征前就写下誓言,决心象本连老一辈那样,为祖国勇于献身,定要让自己的名字写进英雄的连史。转入强攻后,他一边挥手投手雷,一边奋勇冲击。当快冲到主峰时,两名越军被他的气势吓破了胆,慌乱投了两颗手雷,拔腿便逃。 “我让你跑!”刘亮华大喝一声,端起冲锋枪,“哒哒哒”一梭子弹,敌人应声滚下了山。
刘亮华刚冲上主峰,敌人的炮弹雨点似地向高地倾泻过来,巨大的石头被炸得到处乱飞。刘亮华机警地闪进一个石缝里防炮,一落脚,正好踩在一具越军尸体上。石缝很小,敌死尸占据了一大半,刘亮华一把将其拎起:“对不起,伙计,快让开给老子防炮!”说着,把敌死尸扔下悬崖。
刘亮华刚躲进石缝,忽然看到洞口大树上系着一根白色的绳子,绳子沿着石壁直垂到山底。原来这是越军在东侧的一条通道,刘亮华扯了一下绳头,扯不动,要砍断又没有刀。他急中生智,猛拉住绳就往石刃上磨,三两下磨断了绳子,断了敌人的退路。气急败坏的越军狗急跳墙了。
高地左侧附3号阵地反斜面的敌人四个火力点,配合正面之敌向六连冲上高地的突击队员开火了。炮弹,子弹象暴雨一般覆盖过来,企图打退我突击队员,重新夺回表而阵地。
坚守在附3号阵地顶端的二排战士奉命实施爆破。可是,脚下就是悬崖绝壁,人无法下去,同时,他们也受着敌炮火和手雷的威胁。
第一爆破组的同志在摧毁敌一个火力点之后都受了伤。
第二爆破组的同志接替爆破,又都受了伤。
敌火力点在狂叫,高地上,我突击队员伤亡在增大。
危急时刻,站出了战士谢小富。
这天的战斗打响不久,谢小富的腿部就已中弹负伤。这时他忍着剧烈的疼痛,站在高地顶端拼命朝下投爆破筒和手雷。敌人的炮弹接连在他四周爆炸,在洞口指挥的排长金建云急得大喊:“谢小富,你躲一躲,躲一躲!”可他头也不回,一个劲地压制敌人的火力点。突然“呼”地一声,敌人打来一发燃烧弹,四周烧了起来。谢小富周身窜着火苗。烈火中,他左手扶着一块石头,右手不停地向山下扔手雷。终于,他支撑不住了,倒下了……
当战友们找到他的遗体时只见他全身巳被烧焦。
在血与火的激战中,象谢小富这样为了战斗胜利视死如归的英雄战士何止一个!
我攻击勇士刚在高地上搜剿完残敌,敌人就开始反扑了。他们在东侧被我断了通路后,便从东北侧几处悬崖峭壁上的屯兵洞里和一条通往敌后的山道上,向高地发起多路进攻。
上级曾两次组织增援,都遇敌猛烈炮火拦阻,未能奏效。
这时,高地正面只有排长林祖武、报话员王健、副班长秦德本三人。三人的腿部都负了重伤,看到敌人反扑上来,他们忍着剧痛,爬山防炮洞,各人独挡一面,用手雷和冲锋枪大量杀伤敌人,牢牢守住了阵地。
反扑刚被打下去,敌人又向高地倾泻过来成群的炮弹。王健、秦德本先后壮烈牺牲。
蜂涌的越军又冲上来了。
身负重伤后又连续作战的排长林祖武,已无力再射击和投弹。
敌人包围丁林祖武。
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这个钢浇铁铸的硬汉毅然拉响了手中的手雷……
一声巨响,林祖武随身携带的全部手雷同时被引爆,爬上我阵地上的越军倒成一片!
阵地还在我手里!林祖武、王健,秦德本;壮烈殉国后,身负重伤的班长朱勇、魏跃辉爬出石洞,接替厂他们的防守。
阵地还在我手里!冲上主峰后,失去联络的雷风呜、秦志荣、陈刚、章尧松在硝烟火海中各自为战,敌人的反扑终未得逞。
战斗—直持续到傍晚七时。十六名突击队员中有十三个人为胜利光荣负伤或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六连的同志没有辜负党和人民的期望。前线指挥所的统计薄上,记载着他们攻打某高地的战绩:歼敌二百多名,缴获60炮两门、轻重机枪八挺、40火箭筒七具、单兵火箭三具……
请为我们六连的勇士唱一支赞歌吧,他们不愧是中华儿女的铁骨。精英,时代骄子!
(载1985年4月11日《国防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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