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和胡子

第六天——和胡子

无意间摸到了下颏，胡子——生长在这个部位的草丛般的毛发式生命物，让我想到了我的脸在这五天时间里荒芜到了什么样。草丛下面的田地这许多年已经开始沙漠化，如今又遇到一场大灾难。我们所住的这个星球以我的这张脸浓缩，山崩水枯，大地皲裂，每一道皱折和毛孔都是裂变的壕沟。胡子东倒西歪，以衰草的方式表达着生命在这个星球上的最后一点存在。

这个比喻是比喻本身比喻出来的，而非我的想象力。一个多么悲惨的比喻。当每一个人的脸都像这个比喻一样，胡子慢慢断茎，肌肉龟裂成一块一块腐朽的树皮，到处只剩下一副副五个黑窟窿加狰狞牙齿的骷髅。那些剩下的魔鬼，又如何奈何得了太阳的光芒？树木在无节制的光合作用下，疯狂地成长，在非洲生长的红杉，其树冠铺压到欧亚大陆，比恐龙更巨型的生物体，一蹄子可以掀翻北冰洋。天上的风雷一落下来，立刻化成到处传响的鬼哭狼嚎。居住在地球鬼村的资本大佬们，活化为一个个魔鬼，把他们老娘干瘪的乳房挂在资本国会的主席台上，叼着他们女儿的乳房吃奶，然后吃掉他们和亲姐妹或姨妈或女儿所生的儿孙。天地允许这样的疯狂存在，太阳在高空照耀着核变后的一切，变与不变，不过是自存和自灭，太阳是永远不变的。

我意识到胡子的时候，我看到我的身体在艰难地爬起。我看到大江南北，从东到西，一排排一队队一片片，无数可怜的身体，如我一般，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在痛苦里挣扎着一点一点地爬起。

胡子，多像草木，可以扭曲着生长。我的呼吸系统被破坏了，消化系统被破坏了，我的神经系统瘫痪了，在如此污染的肌肤上，胡子依然一点一点地生长。我摸到胡子，意味着它对我的唤醒，唤醒我的意识，唤醒我的身体，唤醒我的生命力。

那些爬起的众人，正如这艰难的胡子，吃了多少年的转基因食物，喝了多少年的毒水，吸了多少年的毒气，一次一次被排挤到最边缘最底层的生存线上，如今，被恶魔们认为是一种啰嗦，要斩除干净时，依然揪着胡子不放。

可长胡子的那张脸是多么地难看，多么地可怜。

2022-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