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外交官谈恋爱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九)
调到外交部档案馆后我的时间,比翻译室过的要慢一些。在这里,人和事都是极为安静的。
绝大多数这里的工作都是繁杂且作祟的,给这个部门采选书籍报刊,收集和管理各种外交档案,为部内各单位提供需要的资料。
据说在这里发生的上一件大事,还是修订中国与苏联外交关系的白皮书。但苏联解体已经快二十七年,修订白皮书也是四年前的事。
现在档案馆工作相关的主要对象,是苏联国际地位的继承者。
俄罗斯。联合国五位常任理事国之一,也是地球上国土面积最大的国家。近些年和中国的外交关系很亲密,来往也多,所以文字材料也多些。
我可以理解我会被安排在这里工作的原因,我的第二语言专业恰好是俄语,翻译室没有俄语处,欧洲司又不够资格,我来这里,刚刚好。
虽然在这异常平和的工作环境和氛围里,偶尔也会有一些不一样的人。
“安娜同志?”
刚入档案室没多久,我在档案馆内的大方桌上整理着要被送去各司的资料文件,被路过的人叫出了名字。
档案馆的性质让在这里工作的人没有互相社交的习惯虽然刚入馆的时候做过自我介绍,但我并没有指望这里会有谁会主动同我交流。
更多的时候,同事们都是各自忙活,互不打扰,就算有所来往,也是为了工作。
“是我,有什么事吗。”我抬眸看了来人一眼,看起来很年轻,是个弟弟,出于礼貌,我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了一阵。
我本以为他是有公务要事来寻我。
“看来你不记得我啊,我以前经常去你们翻译室送资料,我是谢图南。”
“哦。”
“嗯?”
礼貌的应答,却又因他话里的某个点而诧异的抬头。
等一下,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啊?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大脑飞速倒带至最近出现“谢图南”这三字的场景。
“是档案馆的谢图南吗?我早就听说他暗恋你好久了!!”宋悦儿如是说。
外交部那么大,我自认我和他只是擦肩而过萍水相逢的关系。但偏偏外交部又是一个集体,这世界上真的有这种芝麻掉针眼的巧事。
我调职到了暗恋我的男生跟前,这本该是一个小说的开局吧。
我眨了眨眼,看着谢图南一脸纯良无害的无辜模样,笑着指了指自己:“我记得你啊,听说你暗恋我啊?”
谢图南只是愣了一秒,随后便很快反应过来并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如果被你知道了的话,那就不算是暗恋了啊。”
他还着重“暗”的发音,搁这跟我玩文字游戏呢。
外交部的人,无论男女,有个特征是很显著的,那就是嘴巴都很厉害,哪怕自身处于劣势,也能凭张嘴力挽狂澜。
“是是是,你明恋我。”我哭笑不得地翻了一页手里的资料,纠正了自己话里的用词。
这个小男孩倒是挺有意思的。
“那安娜同志,我有机会吗?”谢图南放下了手头的资料,坐在离我不近不远的位置上。他歪着脑袋询问的模样,像一只乖巧的小型犬。
其实小男孩长得是挺漂亮的,精致的样貌带着几分妖孽感,这脸不像是个做外交的,更像是个会被送去和亲的。
“没有,我不喜欢你。”我拒绝的很干脆,一点可能的余地都没给。
可惜,年下或同龄所差不多的男孩子于我而言实在是索然无味,弟弟永远是弟弟,心智和脑袋都不是我的理想型。
朋友就算了,我可不想逆向包容我的伴侣。
“啊,果然是这样,”谢图南笑着掩面感叹道,“我听说北京人只会和二环以内的人谈恋爱,在打听到你是北京人的时候,我就不抱希望了。”
“跟你是不是北京人没关系,”我挑了挑眉,“我只是不喜欢比我小或者和我年纪差不多的男人。”
“我喜欢老男人,比我老十岁最好,七八岁勉强凑合,年纪比我小或者只是大了两三岁的,”我扫了谢图南那张满满胶原蛋白的脸一眼,微微一笑道,“不考虑。”
谢图南只是短暂地怔忡了一下,然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挺有意思的啊,女孩子不是大多喜欢年轻的小鲜肉吗?”
“也许你说的没错吧,”我的脑子里闪过了一阵顾安然的影子,对此并不完全的否认。
“在没有具体指向的时候,没有人不喜欢青涩又年轻的灵魂。”
“但给喜欢指定了一个标准,到最后往往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未必青涩,未必年轻,但可能偏偏讨你喜欢。”
在你遇见那个人之前,你或许对于未来的伴侣有过千万次的想象和描绘。但是在遇见那个人之后,你对那个人的描绘就变得具体而细节。
他或许和你曾经梦里的模样有千百处的差别,颠覆了你曾经制定的诸多标准,但你依旧不曾怀疑,他是可以携手度过余生的人。
“原来,安娜姐已经有喜欢的人啦。”
谢图南是个聪明的男孩子,三言两语就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他笑着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姐,挺讨人喜欢。
“对啊,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大大方方对他露出一个笑,回答了他的话。
虽然现在我没法见到他。
谢图南对于档案馆的工作比我娴熟许多,他也乐意抽空指点我怎么归位档案馆那些尘封的资料和不能对外人说道的故事。
这里放着从新中国成立以来所形成的全部外交档案,这些档案是永久保存的。
为了防止泄密,最高等的秘密反而不会被存进信息系统,而是用最原始的纸质档案保留。
我想,这里之所以如此安静,大约是沉睡了太多我这一辈子都未必能见光的秘密。
谢图南就像是这些秘密的一个年轻守护者,一点一点地把他们藏进时光缝隙里。
是一份安静又重要的工作。
图南。图南。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有此名者,父母自然是希望其志向远大,鹏程万里的。
我觉得谢图南本人的秉性同这个名字不是非常相像。
档案馆的陈列室旁边还有一个资料室,里面是人事司负责管理的正在职或五年内已离职的外交官档案,这些档案则是被寄放在这里的。
“为什么外交官的档案也会被当成重要文件封存起来?”有一次我和谢图南在查找某司需要的资料时曾有此疑问。
外交官档案在我看来就和外交官的简历一样,上面只是简单地记录了一个外交官在什么年份进入了什么洲司,做了一些什么工作。
相比国际外交的文件,这样的内容需要花这么大的精力整理保存吗?
“外交官档案一般分两种,一种是五年内已离职的外交官档案,因为外交部签署的合约里写明了外交官离职后脱密期是五年左右。”
“有违反者,可依靠档案追溯。”
“还有一种是在职外交官档案,这群人的档案在他们在外交部工作的期间会不断更新,直至档案无法再被更新。”
“一种是年龄到了并退休的。”
“……还有一种就是牺牲的。”
谢图南埋着脑袋,手掌抚摸着怀里的文件,模样像是在思考。
“很多外交官的妻儿子女可能终其一生都不晓得自己的丈夫爸爸究竟做了什么工作,因为保密需要,大多数外交官不会提及,直至死亡。”
“所以在一些外交官的葬礼上,会有我们的同事出席并这份档案转交给他的家人。”
牺牲。直至死亡。外交官的葬礼。
一些感觉距离自己十分遥远的词汇突然撞入耳畔,不免叫人感到有些恍然。
忽然就想起了陆辰光曾说过的,他父亲在联合国会议上被小国大使下毒的事。
往后要在战乱、瘟疫、贫困、落后的国度里工作,生老病死应是常态的。或许,哪一天死亡也会降临在我的脑袋上也不一定呢?
“你参加过谁的葬礼吗?”
“跟着馆长去过一次。”
“是谁的葬礼?”
我和谢图南一边往档案保存馆外走一边聊着天,才走到半道就被馆长截了去:
“小谢啊,翻译司来了人,要一带一路项目的详细资料,你去整理一下。”
对于这种忙到一半就可能会被领导派活的场面,我已经见怪不怪了,笑着推了谢图南一把:“去吧,回来再听你讲故事。”
谢图南对吐了吐舌,乖乖跑腿去了。我和馆长笑着颔首算作打了招呼,馆长对我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外头,便与我错身而过。
我有些不明所以,朝着馆外走去,出了门的那一刻,碰巧遇见了抬头看远方的陆辰光。
不,或许不是碰巧,瞧馆长的眼色,他就是在等我才对——
“陆辰光。”
我已经不在翻译室,叫老师好像不合适,叫陆处又太过生分,我若是直接叫他的名字,他会不会责怪我呢?
我没有预感,他会来见我。拿资料这种事轮不到他这个级别的人屈尊来做,可以是顺便,可以是顺手,但我更想相信他是来主动见我。
“还适应吗,这里的工作?”他笑了笑,并不在意我的称呼,只是如此提问道。
“挺好的。”我点了点头,觉得他像个来检查女儿学校读书情况的老父亲。
谢图南的动作倒是快,我和陆辰光说了两句话的功夫他就拿着资料过来了,陆辰光看了他一眼,又翻看了一下确认无误,道了一声便是离开的作势。
临走前陆辰光问了我一句:“现在还想回翻译室吗?”
“想。”
“好。”
然后,他就走了。
我望着他离去背影,他的提问让我莫名有种预感,我或许会在不久的某个契机下,重新回到翻译室。
“安娜姐,你还要继续听故事吗?”
谢图南站定在我身侧,半是调侃的语气将我从思索中拉扯了出来,我回神瞪了一眼这个笑起来带着几分坏气的男孩。
“不听了,姐姐现在有更重要的问题要思考。”
“关于陆处的?”
“聪明有时候不一定非要挂在嘴边才会被人知道。”
“品味很好,”谢图南偷偷掩面盖住自己泛滥的笑意,“漂亮又多金的翻译室一枝花,确实很值得人喜欢。”
“不过我以为照你的个性,会更喜欢他的胞弟。”
“什么?”我愣了一下,胞弟?是说陆辰光的弟弟?
“……你见过他弟弟?”
陆辰光的弟弟,在我的脑海里一直只是一个存在于概念的形象,性格,长相,甚至连名字都不太清楚,只晓得他也在外交部工作。
“只是在档案馆的资料上见过他的丰功伟绩,我进部的时候,他已经去巴基斯坦驻外了。”
我就说,谢图南和我同是今年进部,我搁陆辰光身边待着都没见过他弟弟,他怎么可能见过?谢图南看出了我的鄙夷,只是轻笑。
“可是陆祁光很出名的,地方司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声,可能是业务司和地方司的八卦不相通。”
“加上他和他哥哥关系有些复杂,翻译司的人顾忌这一点,你才会没听说过。”
我终于听到他的名字了。
陆祁光。
陆祁光。陆辰光。
“陆处长和他的弟弟有什么矛盾吗?”关系复杂,有多复杂?
“那倒应该不是他们有矛盾,是陆祁光和他父亲之间有矛盾,陆祁光和陆国峰断绝父子关系,是外交部老一辈人尽皆知的事。”
“具体的嘛,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不太清楚。”
谢图南耸了耸肩,如此回答。
我当陆家三代外交官世家,家庭氛围应该是很和睦的,未曾想还有这种事。断绝父子关系?这可不像是法治时代会发生的事情。
关于陆祁光,谢图南应该还有许多的事未曾同我说。
不过档案馆的工作虽然不重,但也没有空到让我俩站门口聊半天的地步,我们的讨论到此为止,没有更多。
一定要说我对陆祁光最在意的,反倒不是谢图南说的那些关于他本身内容。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更喜欢陆祁光?”当谢图南准备离开去做自己的工作时,我这样问他。
“你们很像。”
谢图南看着我直直地笑,笑得可爱,像是刚喝了两大杯草莓奶:“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被调到档案馆来,但是陆祁光当年做的比你还过分——”
“当年有官员在国际会议上公然发表了分裂中国的言论,出了国际会议场后,陆祁光摘掉了胸徽,在大厅门口把那个官员给揍得鼻青脸肿。”
“你说,你们两像不像?”
也许这睚眦必报的个性是有那么些相通之处吧。我这样以为。
诚如谢图南所说,陆祁光的确是个风云人物,连同他的事迹也是青史有名。
关键字“外交官殴打他人”一搜,就能看到事情的完整脉络,那个被打的原来是中国台湾省的外事人员。
台湾省爱搞独立,有自己的外事部门和外事官员,经常在国际场合上兴风作浪,宣扬“两个中国”的论调。
根据报道来看,国际会议举办国裴济发表声明称是湾方先挑衅动手,才会引起肢体冲突。显然,这个国家向着中国说话的。
湾媒自不用说,自然是报道自家大使被打的脑震荡有多严重,声称中国大陆外交官是地痞流氓,用词粗鄙难听。
最有意思的是中国的官方声明,仅云淡风轻地复制粘贴了裴济的声明,并声称任何企图分裂中国的势力在国际上都将没有立足之地。
民间对于此条新闻的评论也是五花八门的好笑。
这条声明其实是很聪明的,无论中国回应打了还是没打,都是被动跳进台湾媒体设下的圈套。
主办国的声明让自作孽的台湾方像个跳梁小丑,没打那是我们克制隐忍,打你也是你自找麻烦,无论如何都占据了制高点。
任凭外人想说什么,主办国都偏向中国了,你也不好越俎代庖。
至于台湾省,国际上没几个敢公然给他撑腰的,没人和他玩,除了一些傻子。
“不过你怎么这么确定陆祁光当时打人了?”我后来得空的时候有这么问过谢图南。
因为网络上没有流传出任何陆祁光打人的影像,无论是台湾省媒体还是海外媒体,谢图南为什么这么确定陆祁光真的打人了呢?
“是他自己说的。”
“当时发生冲突的地方是酒店公共区域,台湾的官员先行挑衅而且用词很脏,本来我们这边的大使是不理的。”
“结果他们还朝我们这边丢笔头,就把陆祁光给惹恼了。”
“那时候他还不是正式的外交部成员呢,只是个小小的随员,摘了党徽就敢当场把那个台湾官员摁在地上打。”
我大概能想象出一个年轻人血气方刚捏紧拳头的样子,毕竟老一点的大概都见识习惯了,但小一点都受不了这个气。
“一边打还一边喊人快来抓恐怖分子 。”
“……我觉得那个台湾省的官员应该感到庆幸,如果陆祁光是个俄罗斯人,那么他应该被马克思改造完毕了。”
俄罗斯的总统普京有句很经典的话:原谅恐怖分子,那是上帝的事,我们的任务是负责送他们去见上帝。
不过我想,陆祁光在出拳头的时候,应该很清楚对方是什么身份的。正因如此,我就不得不感叹他很聪明。
摘了胸徽,图片就无法确认他是哪个国家的外交官。
一边打人一边喊对方是恐怖分子,这样就算是有视频流出,估计也不会觉得他是毫无缘由的野蛮。
只会让先动手的人更难堪。
“打完了以后有人说出了这个人的身份,这才停了手,然后陆祁光就站在一边对主办国的代表和在酒店的各国代表说了这样一段话。”
“他说,'你和中国建交三十年有余,你应该很清楚,中国方是绝对不允许台湾方和中国方以平起平坐地形式出现在国家会议上的,”
“所以台湾的官员没理由出现在这里。’”
“难道在场有哪位和中国建交的国家,事先知道这位官员会来的吗?”
“言下之意,难道你们有人支持这个官员来和中国平起平坐,搞'两个中国’,违背建交时候约定的原则问题吗?”
“全场自然是没有人敢应声的,有的窃窃私语,也是一些翻译官的小声传达。”
“看大家都不说话,陆祁光又说,'所以我只能认为这个朝着我方代表丢武器的家伙,是个潜入国安代表之间的不明人员。’”
说完谢图南自己都感叹地点了点头:“也难怪他从那次活动回来之后会被外交部当做重点对象培养,他真的是个相当大胆的实干鹰派。”
我承认,我十分认真地听完了谢图南的描述,即便不带任何修饰色彩的描述。
只是简短的几句发言,都让陆祁光这个角色在我心里多上了几分传奇色彩。
毕竟他的兄长陆辰光在我心里,一直是个温润如玉谦和有礼的模样,大约兄弟之间多是不像的?弟弟竟然是这样的画风,这叫我有些感叹。
“西方的那群政客,果然都是纸老虎,台湾省的官员能出席会议,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做推手的,临了临了反而在中国面前又不敢承认。”
“敢做不敢当,真是孬种。”
说到底这个故事里最让我瞧不起的,果然还是这些资本主义的猪猡。
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唯独陆祁光初生牛犊不怕虎地捅破这层窗户纸,还在那装得跟傻白甜一样的说——
啊呀,你们不会吧不会吧,你们西方人言而有信,你们不会和它一起玩吧?
陆师爷,这才是装糊涂的高手。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谢图南笑了笑,“于人如此,于国也是如此。”
“嗯,我说,谢公高见。”
“喂,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梗。”
进了外交部后我其实很少和同辈的男人打交道(领导除外),翻译室摘去小白老师和陆老师也没什么熟悉的人了。
谢图南是个不错的朋友,当然,也仅限于朋友。
就是在这样偶尔插科打诨的氛围下,我在档案馆度过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期间我仍然保持着积累词句和复盘学习的习惯,档案室的一些文件资料恰巧给我提供了不错的翻译材料。
每一个学生在读书时代一定都或多或少在什么地方听过在句话“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所以我很清楚,我必须时刻准备着,准备着回到翻译室,然后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八月初,机会终于降临在我这个准备已久的人身上。
“这次东俄两国元首进行视频会议的友好会晤,其主要内容是关于天然气管道的铺设和经济项目……”
我终于久违地回到了翻译室大楼的会议室,久违地又听到了陆辰光的声音,只是一个月,看他埋头传达会议内容的模样,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我埋头利索地记着笔记,丝毫不敢懈怠半分。
“这次会议采取交传的方式,翻译主要是欧洲司负责的,会议后的部长发言需要翻译室做公布,我会带一位有俄语基础的学生做学习和实践。”
陆辰光先是同欧洲司的几位随员对接工作,然后才嘱咐到翻译室这边,最后才将视线落到我的身上。
“安娜,”陆辰光看着手头的资料,并没有正眼瞧我,“届时你需要负责及时记录……”
只是记录啊。
“明白了,陆处长。”
算了,已经很好了。
撰稿/阿沫
排版/阿沫
图源/堆糖
乌鸦文学 为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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