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峰专访 | 从炫技到使命感

宁峰专访 | 从炫技到使命感,第1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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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荷兰的Channel Classics唱片公司出版了宁峰的新专辑《24+1》。

中国小提琴演奏家宁峰目前常驻柏林,曾在德国汉诺威国际小提琴比赛、耶胡迪·梅纽因国际比赛、比利时伊丽莎白女王国际音乐比赛等著名比赛中获奖,2005年获得迈克尔·希尔国际小提琴比赛一等奖,2006年,在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比赛中获得了一等奖,从此开展国际演奏事业。

2007年宁峰在Channel Classics录制第一张专辑《你好,帕格尼尼先生》,2019年推出帕格尼尼小提琴协奏曲大获好评。这次终于推出了被视为小提琴演奏技术顶峰的帕格尼尼《随想曲》(Op.1),展现了宁峰丰富的抒情性、音乐性和精湛的技巧。 宁峰之前经常用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录音,这次录音使用的是萨缪尔·齐格蒙托维奇(Samuel Zygmuntowicz)在2017年制作的新小提琴,他是艾萨克·斯特恩和马友友的最爱,是一位现代大师级的工匠。  

帕格尼尼的24首随想曲能被广泛演奏,证明了这套作品对现代小提琴技术的意义。小提琴家宁峰的演奏,每一个技术细节都做到了位。如果想把每一个技术细节都同样重要是不理智的,要令所有人都信服也是不可能。宁峰的演奏抓住了这些曲子的平衡,炫技和所需要的音乐性都做到了。当然,他如果可以在旋律句子中表现出更多的温暖和魅力,比如A大调第21号随想曲咏叹调式的开场,那就完美了。这些实际上都是帕格尼尼作品中吸引听众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宁峰专访 | 从炫技到使命感,Image,第3张

关于这张专辑,赵毅敏采访了宁峰。

问:你是帕格尼尼的比赛冠军,录制帕格尼尼的随想曲或者协奏曲是这个比赛冠军标配的事情,为什么到现在你才录制出版帕格尼尼的这套随想曲?

宁峰:录制帕格尼尼随想曲,跟我是否参加过帕格尼尼比赛没有太直接的关系。现在很多小提琴家录制过帕格尼尼这24首随想曲,可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并没有去参加过帕格尼尼比赛,或者并没有在帕格尼尼比赛中获奖,所以说这个和在帕格尼尼比赛获奖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我录制这套作品,从我个人而言,是因为在小提琴文献里面,特别是无伴奏作品,有两个最具代表性的两套作品,第一套可能是巴赫的六首无伴奏,另外一套就是帕格尼尼的这24首随想曲。巴赫六首无伴奏的艺术价值肯定是更高的,那是个高峰,我自己在几年前把这套作品先录制和演奏完了。当然,作为一个从小学习小提琴的演奏者来说,对技术的要求,或者是对技术的追求实际上也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有了技术才能够通过技术去表达音乐,所以巴赫的无伴奏代表了音乐的一个最高峰,那帕格尼尼的24首随想曲是代表了技巧方面的另一个最高峰。

把这24首随想曲全部拉下来,确实需要很多的努力。在我自己年轻的时候花了挺多的功夫去钻研这套曲目,然后在音乐会上演奏。从音乐上来讲,这套作品他确实在音乐性方面有一定的局限性。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这类作品对我的吸引力肯定会越来越少的。所以说,我个人希望自己在现在的年龄,趁体力还能够完全胜任的年龄阶段,把自己曾经花了很多时间去学习、努力才征服的这些技术上的难关记录下来,通过录音对自己的演奏和小提琴演奏生涯作一个记录。我有时候会打个比方,巴赫的这首这六首无伴奏是大王,帕格尼尼的24首是小王,那一对大小王就凑齐了一个王炸。

问:帕格尼尼的作品通常与炫技联系在一起,你是怎样理解炫技?

宁峰:帕格尼尼绝大部分作品跟炫技分不开。从小提琴发展史上来讲,他确实把小提琴演奏技术提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在他之前的小提琴发展,小提琴演奏技术发展也有,但只是属于量变级别,不是质变。到他是突然质的提高,所以他的作品几乎都和炫技,技术方面的炫耀或者是展示是分不开的。

对我个人而言,技术炫技分成两个不同的层面去理解。第一层面是技术本身,不管音有多高、音有多快、双音有多少、弓子的技巧如何,都有一个非常严格的标准。能够在什么速度下完成所有的这些,非常高质量地演奏出来,这是技术本身的一个要求。这是炫技的第二个层面,那就是炫技的目的是什么?我认为技术炫耀之后,也就是技术炫耀地展示出来之后能给人带来一种愉悦感。

最终我们演奏的是音符,音符代表了音乐的组成部分,最终服务的对象是音乐,不管作品中炫技成分有多少,我们要让音乐听起来是有意思。炫技跟社会上的炫富现象有点类似。很多人通过他自己的努力,当然希望是通过正当的努力变得富有。富人有不同的方式炫富的方式,但并不能够给社会带来任何的正能量,但有些人的一些炫富方式,能够给大家树立起一种好榜样的作用,炫技上也是一样的。做到了这些复杂的技术之后,最终就像财富是为社会服务一样,技术是为音乐服务。最终我们需要通过这些漂亮的技术展示出音乐的美好,在享受音乐时给人带来一种心灵的震撼,让听众难以忘怀。有些音乐可能并不会给人带来内心灵魂的感受,但是能给人一种很纯粹感官享受。

帕格尼尼的作品确实不是最伟大、最深奥的音乐,但是很美好的音乐。它并不艰深,也不是让大家听完之后觉得好难就完事的音乐。我用另外一个比喻来形容,那就是烟花。烟花的制作工艺有些会非常复杂,甚至很难,但最终放出来的时候给大家带来的是一种美,一种享受,或者是震撼的享受。我们看着绚烂和眼花缭乱的烟花时,都不应该联想到制作烟花的过程有多么的复杂、多么的困难。帕格尼尼的音乐很多时候就像烟花一样,他可能一下子就过去了,并不会给我们带来很多心灵冲击,但是那一霎那的视觉效果还是给人很享受的感觉。

问:你准备这次录音准备了多久?前期都做了哪些准备工作?你觉得这套作品难吗?要是难,难在哪?哪几首最难?

宁:从学习开始算的话,30多年前就开始了,那时我才八、九岁,是从这套随想曲里面相对简单的几首开始练。真正准备这个录音,实际上也就几个月的时间。因为大部分作品之前都已经拉过了,所有的24首都已经在以前学习阶段,或者演奏时期演奏过了。当然最后是需要集中在三天之内录完。

毕竟录音和音乐会演奏还有一个最大的分别。音乐会完了之后整个就结束了,但录音会被永久保存下来,所以录制要尽可能地做到尽善尽美,在技术方面和音乐方面都是。技术方面相对比较好,音准和速度比较明确的标准在。但是从音乐处理上来说,怎么样能够做到尽善尽美呢?我希望在五年或十年后,回听这些录音中的演奏,自己不会觉得后悔,或者觉得遗憾:为什么我们会这样去演奏这样去诠释。要做到这点是非常难的。怎么样能够做到尽可能做到?换句话说,超前的预判到自己将来重新回听到这套录音的时候,自己是否有很多意见要提,还是能够做到将来的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后,听到这套录音还是能够满意,或者是绝大部分做到大部分的满意,这点是最难的。

问:这次录音的标题是“24+1”,有什么用意?你觉得帕格尼尼这套作品对后世影响在哪?

宁:“24+1”这个标题实际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这个只是把我录制的作品在封面标识出来了而已。帕格尼尼的24随想曲大家都知道的,帕格尼尼还用随想曲这个名字创作另外一首随想曲,而这首称为“告别”的随想曲现在很少有人演奏。大家提到24提到随想曲的时候,就想到Op.1。最后录音中多加了一首,共25首随想曲,可能用“24+1”更合适,如果写25随想曲的话,大家会觉得很奇怪。

随想曲24+1如实地表达了这张唱片里面的25首作品的内容,同时我个人觉得比较恰当的是,这个标题抓住大家的注意力,因为这个跟24首随想曲在传统意义上还有有一点小小的差别。

问:现在的演奏家,完整的技术表现和几乎无差错的表现被视为是基本的要求。你是怎么看待演奏中的失误?在你心目中,演奏的最高境界该是怎样?

宁:演奏中不出现失误的几率非常非常小,几乎是不可能的,现场演奏中没有人能够做到零失误。我自己听音乐会也好,还是我自己拉音乐会也好,都没从头到尾没有失误的音乐会,不管是我作为演奏者还是作为欣赏者,我都从来没有听到过,

演奏中失误多多少少都有一点。音乐表演艺术是跟时间挂钩的,这一瞬间过了之后这个音乐就不存在了,所以演奏中失误只要不是极大,或者过于频繁,实际上对音乐欣赏是并没有特别严重的影响的。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一些小小的失误或者是偶尔的失误,稍不留神这一瞬间马上就过了,从来没有影响我欣赏音乐的体验。就好像我们出去旅游一样走一天,中间突然在某个地方被石头轻轻的磕碰了一下,并不会影响我们旅游的感受,不会影响旅游的时候对这个地方的欣赏感。当然了,如果一天内被石头绊了二、三十次,或者甚至是有一次脚都崴着了,就是重大的失误了,那这个确实会影响感觉。作为一个职业演奏家是肯定必须要避免掉的。

社会一直就存在一个淘汰的机制。如果在年轻的时候能够做到在任何淘汰竞争机制下能够挺到下面一轮,就说明你是有这个能力的。在绝大多数在舞台上真正能够以演奏家身份长期活跃在舞台上的演奏家,保证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不出大的演奏失误是一个最基本的要求,做不到这个就确实不能吃演奏这碗饭。当然,正如我说的那样,人无完人,我们都是人,总归会出现错误,有些小失误,只要这个失误并不影响我们整体的音乐会的体验。用我自己亲身的经历来讲,我听到那些感人的音乐会,只要他音乐打动了我,那些极小的羁绊我是完全可以忽略,留在我内心的还是最美妙的、最美好的音乐的感受和体验。

问:对你而言,你现在在演奏上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有什么作品最想演,有什么音乐家最想合作?

宁:就小提琴演奏而言,我对我自己有两个层面的要求,或者是使命感。第一点,我作为从事小提琴演奏的人对自己要有一个交待,就像我35岁的时候录巴赫,39岁的时候录帕格尼尼,对自己学琴这么多年的一个交待。换句话说,还有很多的音乐的作品,我在音乐会上去演奏,包括将来去录制它们,这个对于而言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认可,对自己习琴和演奏经历的一种交代,这是第一个层面的。第二个层面就是我是为谁演奏呢?是为爱乐者为听众演奏。当然我也是自己的听众,我也很享受音乐本身所给我带来的这些感受和感悟,当然更多的是我是要给我所服务的对象——观众演奏,所以说我第二层音乐演奏的意义或者使命感,就是我需要把音乐传递给喜爱音乐的听众。

还有一点,我是中国人,西洋古典音乐是外来文化,小提琴是西方外来文化,我有这个条件和机遇能在国外学习,而且能够得到国际上的或者西方乐坛的认可。对于这点,我感到自己特别的幸运,同时也很自豪。但是,毕竟这当中存在中西方文化差异。我的另外一个使命感,我自己是中国人,中国的古典音乐市场需要我来服务,我另外一个使命感就是把我在国外学到的这些西方音乐,他们的演奏风格,处理的方式和方法,通过我的双手带给我们的听众,这个是我在另外一个层面需要去做的。

至于跟哪些音乐家呢,我有非常多非常崇拜和欣赏的音乐家,跟所有这些优秀的音乐家合作,都是我特别希望,不管是以前合作过,没有以前合作过的,就是希望今后能够有更多的机会合作。有一些暂时没有机会合作,希望将来能够有机会合作。音乐就是这样,大家是志同道合,再去演奏音乐,就像分享喜悦一样,这个感受是非常美妙。

以下是宁峰的纪录片《从中国世界舞台》

本文结束,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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