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00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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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入平江境，抵宿坳头山

众山体殊姿，既雨如新沐_（1）。瞻眺无险艰，霖潦聊踯躅_（2）。玄云卷西陂，薄雾萦东麓_（3）。渠喧激清音，松竹霭然绿_（4）。搴芳碍流赏，延秀擅凝目_（5）。靡靡游子叹，冉冉征夫足_（6）。夕气忽森沉，惊心有腾伏_（7）。投止暂为懽，持觞讯华烛_（8）。

【笺注】

陈三立在雨中进入平江境内，投宿在坳头山，写此诗。

此诗写与惠普行走在平江路上，所见山峰、云雾、流水、松竹、鲜花之美，临晚投宿坳头山，又担心明日有雨。

（1）“众山”二句：众山的体态山形都各个特殊，雨过之后，有如新沐浴一般。

    “殊姿”，与众不同的姿态。唐杜甫《杨监又出画鹰十二扇》诗：“殊姿各独立，清絶心有向。”

（2）“瞻眺”二句：远远望去，并无艰险，只是雨后积水，一时拖住人的脚步。

“霖潦”，雨后的积水。唐杜甫《承沉八丈东美除膳部员外郎阻雨未遂驰贺奉寄此诗》：“贫贱人事略，经过霖潦妨。”仇兆鳌注：“霖潦，为淫雨所阻。”

“踟躅”，原地徘徊不前。宋释重显《思归引》：“报谁归去来，向此空踟躅。”

（3）“玄云”二句：西边的山坡，乌云已经收起来，薄薄的雾气，萦绕着东边的山麓。

“玄云”，黑云，乌云。汉蔡琰《悲愤诗》：“登胡殿兮临广庭。玄云合兮翳月星。”

（4）“渠喧”二句：渠水喧响，激起清泠泠的水声；松树和竹林茂盛，一片绿色。

“渠喧”，渠水喧响。宋刘克庄《渔梁》：“水入陂渠喧似瀑，云从山崦上如炊。”

“霭然”，同“蔼然”，茂盛貌。唐武元衡《塞上春怀》：“愁至独登高处望，蔼然云树重伤魂。”

前八句所写，是到达坳头山所见雨后景致，颇为美丽。

（5）“搴芳”二句：采摘花草，妨碍了流连欣赏；只是凝目随意地观赏秀丽景色。

“搴芳”，采摘花草。唐孟郊《湘妃怨》诗：“搴芳徒有荐，灵意殊脉脉。”

“流赏”，流连欣赏。唐张说《赠赵公》：“流赏忽已散，惊帆杳难追。”

“延秀”，犹“揽秀”，观赏秀丽景色。汉刘彻《思奉车子侯歌》：“嘉幽兰兮延秀。蕈妖淫兮中溏。”

“擅凝目”之“擅”，随意。宋王安石《次韵唐彦猷华亭十咏其十三女岗》：“自古世上雄，慷慨擅功名。”

（6）“靡靡”二句：行程迟缓，远游的人徒然叹息；匆忙奔走，长途跋涉人的双脚啊！

“靡靡”，迟缓貌。《诗·王风·黍离》：“行迈靡靡，心中摇摇。”毛传：“靡靡，犹迟迟也。”汉王粲《从军行》：“悠悠涉荒路，靡靡我心愁。”

“游子”，指离家远游。《古诗十九首·行行重行行》：“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

“冉冉”，匆忙貌。南朝梁何逊《聊作百一体》：“生途稍冉冉，逝水日滔滔。”

“征夫”，《诗·小雅·皇皇者华》：“駪駪征夫，每怀靡及。”毛传：“征夫，行人也。”

从第九句“搴芳碍流赏”，到第十二句“冉冉征夫足”，这四句写一路“流赏”，随意“延秀”，有些延误行程，因而叹息远行人的辛苦。

（7）“夕气”二句：夜气忽然幽暗阴沉起来，内心惊惧，有些忐忑不安。

“森沉”，幽暗阴沉。南朝宋鲍照《过铜山掘黄精》诗：“铜溪昼森沉，乳竇夜涓滴。”

“腾伏”，起伏。清朱珪《仙霞岭》：“茶岭接小竿，突兀更腾伏。”此指担心风雨雨来，耽误行程，心惊而忐忑。

（8）“投止”二句：投宿在这里，暂且欢心，手持酒杯，用华美蜡烛占卜，讯问消息。

“投止”，投宿。明顾大典《青衫记·蛮素至江》：“避兵投止方鞅掌，相怜惜借居左廊，出青衫把真情説向。”

“懽”，同“欢”。

“华烛”，华美的烛火。三国魏曹植《七启》：“华烛烂，幄幙张，动朱脣，发清商。”“讯华烛”，问华烛。此指用蜡烛占卜，询问消息。清胡天游《寒食近》云：“占烛岂知乡有信，还家还与梦成谋。”

从第十三句“夕气忽森沉”，到诗末，写见到夜气幽暗阴沉，担心风雨贻误行程而心惊忐忑，既已投宿，且饮酒为欢，华烛占卜，问问消息吧。这一层，写的心理变化，一波三折。只是笔墨有些紧，没有化开，不易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