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京剧表演艺术家于玉蘅

【人物】京剧表演艺术家于玉蘅,第1张

【人物】京剧表演艺术家于玉蘅,图片,第2张

少年显天赋

    于蘅1925年12月8日生于沈阳,原名于振江。振江1岁时,他身为军人的父亲亡故,母亲独自把他拉扯到7岁。母亲改嫁后,姥姥、舅舅一家将小振江带大。舅舅家经常放京剧唱片,小振江耳濡目染,唱片里放的荀慧生的《红楼二尤》、程砚秋的《金锁记》、梅兰芳的《霸王别姬》、筱爱茹的《逍遥津》,他很快都能完整地哼唱下来。除了京剧,评剧白玉霜的《杜十娘》、京韵大鼓刘宝全的《大西厢》,小振江也都听会了。

    上小学后,小振江学得快、音准好、节奏好的天赋很快被音乐老师发现,建议他去考音乐学院。一次课间,小振江正自我陶醉地哼唱着《逍遥津》“那曹孟德与伏后冤家作对,害得她魂灵儿就不能够相随……”有位老师走过来问:“你会唱京剧?”于是在学校的联欢会上,由这位老师拉琴,小振江和他一块演唱了《逍遥津》中老生的一大段唱,受到台下师生的热烈欢迎。

    随着年龄的增长,小振江到了变声期,唱老生时感觉嗓子不对劲,但是却发现小嗓很舒服,他就更多地唱起了旦角,且越唱越喜欢。那时正是京剧鼎盛的时候,各地的京剧舞台和票房都非常活跃,沈阳也不例外。当时有个京剧俱乐部,唱生行、净行的多,唱旦行的少,于是负责人就找到于振江,以补充俱乐部的旦行阵容,并请沈阳的专业演员张菁华为他教戏。

    有一年北京的富连成社在沈阳演出,叶龙章拜会了在沈阳的各京剧俱乐部。于振江所在俱乐部的负责人听说“富社”也缺旦行,就推荐了他。叶龙章听过于振江的唱后,马上邀请他加入“富社”,作为正式演员一起去北京演岀。这时东北还被日本人占领着,去北京非常不方便,家里人也不放心不满18岁的振江到北京去,此事也就作罢了。一直到抗战结束,关内外交通便利了,正值弱冠的于振江想要更好地学唱戏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他便不顾家人的反对,跟着舅舅“跑单帮”,登上了开往京城的火车。

【人物】京剧表演艺术家于玉蘅,图片,第3张

青年于玉蘅

只身闯京城

    初至京城的于振江不知该怎么走近期盼的舞台,只能每天在城里四处溜达以寻找机会。一日,他逛到崇文门外花市羊市口,在墙壁上看到一张青山居清吟桌的小海报,便寻着过去。在一个大院子里有个小舞台,台上坐着全堂的场面,演唱者坐在一张桌子边面冲里唱着。这个青山居清吟桌在京城颇有些名气,住在附近的侯喜瑞经常溜达过去听。青山居清吟桌的负责人叫杨幼堂,是唱丑的,他看到于振江这个陌生的年轻人连续几天都来很认真地听着,有时还跟着哼唱,就问了句:“你会唱么?” “会!”于振江说。这一天,于振江一句《女起解》的“苦哇……”博得了台下惊讶的掌声,之后就唱得一发不可收拾。

    在当时的京城,三里河织云公所是特别著名的堂会举办地,也是名演员、名票的常驻地。一次,赶上派孟广亨演《四郎探母》中的铁镜公主,但他突然因故不能参加演岀,管事的杨幼堂便问于振江:“你敢盯不?”“敢!”于振江答。虽然换了演出地点难免有些紧张,但于振江还是圆满地唱下了全部《四郎探母》,受到听者的欢迎。杨幼堂对于振江很是欣赏,便问起他到北京干什么来了,于振江说想找老师学戏。杨幼堂很爽快地指着弹月琴的那位先生说:“找他啊。”原来,这位名为姚正平的中医大夫,正是王瑶的内侄。姚正平了解了于振江的条件,又经杨幼堂举荐,同意帮忙介绍给王瑶卿。

【人物】京剧表演艺术家于玉蘅,图片,第4张

于玉蘅在《彩楼配》中饰王宝钏

拜师王瑶卿

    1946年春,姚正平带着20岁出头的于振江初次来到大马神庙28号拜访王瑶卿。这次见面只是简单谈了拜师的想法,约定好再来请琴师金玉书拉琴听听唱。于振江带着小礼品第二次登门时,在王瑶卿面前唱的仍然是《女起解》,因为他听的、学的是张君秋的唱,一张嘴王瑶卿就跟旁边的姚正平说:“他这是张派啊。” 一段听完,王瑶卿又跟姚正平说:“他嗓子更好。”接着又给于振江吊了吊眉,点头答应可以收徒。

    拜师这天,王瑶卿端坐在北屋,桌上供着红牌白字的梨园祖师爷牌位,师兄王幼卿举香,于振江磕头拜师,王瑶卿给这位新徒弟起艺名叫“于玉蘅”。当时向王瑶卿请益的人非常多,但他真正收的入室弟子没有几个。王瑶卿鉴人无数,他能收于玉蘅入门,想必也是认可了于玉蘅嗓音、乐感、扮相等各方面的条件,认定他是可造之材。

    于玉蘅在喜好京剧,自己唱了十余年后,正式拜在王瑶卿门下开始归路学习。王瑶卿教的第一出戏是《大保国》,都是最规范的传统唱念,可以看出明确的归路方法。第二岀教的是《御碑亭》,强调的是对[散板][摇板]的重视。接着又教了《金水桥》《桑园会》《二堂舍子》等戏。于玉蘅学得很快,师父说什么他都能很快表现出来。慢慢地,于玉蘅学会了《三娘教子》《红鬃烈马》《玉堂春》《四郎探母》《六月雪》《贺后骂殿》等30余出王派剧目。他还对师父说的身上的要领,印象很深,一是旦角不踏步,前后脚站,裙子后面不能因为踏步挑起来;二是端带时不能弓身用前手从下面捞带,要用左手在边上把带提起来,到前手能够着的位置直接端住。

    大马神庙南院住着名琴师王少卿,他发现于玉蘅乐感非常好,王瑶卿说的劲头他都能很快领会,很是欣赏,主动提出给于玉蘅说昆曲《刺虎》。王少卿是为梅兰芳伴奏的,还给梅先生编腔,也时常研究昆腔、练习笛子。于玉蘅跟王少卿学了昆腔的《刺虎》《思凡》《奇双会》,还学了梅派的《醉酒》,对昆腔有了认识,也对梅派唱腔的华丽韵味有所体会,特别是对唱与胡琴的配合有了深刻的了解。王少卿还曾提出让于玉蘅跟他练练拉二胡,但于玉蘅心里想的就是“要唱戏!”

    就这样,他在大马神庙北院跟王瑶卿学皮黄,南院跟王少卿学昆腔和梅派的唱,使于玉蘅对京昆的认知和表现进入了更深的层面。


视频:于玉蘅演唱的《四郎探母》盗令片段

戏台露峥嵘

    拜师学艺有些时日后,于玉蘅终于在三庆园迎来了拜师后第一次露演的机会,穿扮齐整的他与管绍华、娄振奎合作演出了《大保国》《二进宫》。[小开门]伴奏声中,于玉蘅大大方方地上场了。幕后王瑶卿爱女铁瑛的一句“珠帘高卷',这是怕于玉蘅忘词,给他的提醒。整场演岀,于玉蘅圆满地唱下来,得到了师父的肯定:[二黄慢板]还好,[散板]“徐杨做事太欺情,敢在金殿打皇亲”“江山虽不是太师挣,论功劳也要坐几春”等句表现不错,现场叫下好来了。

    一次演《祭塔》前,师父对于玉蘅说;“现在这么演的少,你别下剪子改,别逢高不起。”《祭塔》里有一大段[反二黄慢板],多达36句,前后还有[导板][散板]15句,是考验青衣唱功的经典唱腔。其中“好一似半空中降下喜星” “峨眉山苦修炼千年时候”“再相逢除非是梦里相投”这三句都有翻高。师父的意思是一句都不要减,该翻高的要翻上去,满宫满调唱完整,不要偷油。于玉蘅按师父的意思圆满演完后,著名剧评家景孤血在拜访王瑶卿时提起:“您这个徒弟不简单,现在这么演的不多,这个徒弟大有可为。”

    在演出过程中还曾有过一个小插曲,让于玉蘅记忆深刻。一次演《金水桥》,与詹妃在台口归座后,老生有一段唱,这时于玉蘅放松下来,开始溜号,他看到观众席中有两位电影演员——陈燕燕和梅熹,结果老生唱到“叫皇儿”没听见。师父正好在观众席最后面看戏,站起来朝台上一通挥手,于玉蘅这才回过神来。演岀完后师父打趣说:“幸亏是陈燕燕,要是胡蝶还不扑下去。”

    虽然演出不是很多,但于玉蘅一直在王瑶卿身边学习。他在上世纪80年代演岀过《彩楼配》《算粮》《盗令》(饰萧太后),彼时他已年近花甲,但依然可以听出充足的底气、游刃有余的宽亮嗓音,爽利又富韵味的王派声腔,可以感受到端庄、大方、洒脱的大青衣风格。

受邀做教员

    1950年,文化部戏曲改进局戏曲实验学校初建,教务长史若虚请王瑶卿跟于玉蘅说让他去学校教课。于玉蘅心里仍然想着要演戏,便推辞自己还没学好,还没出师。但师父对他说你也得吃饭啊,想唱戏上哪唱去,于是于玉蘅硬着头皮作为考官参加了戏校50班的招生考试,开启了教学生涯。即使同意任教,他仍然带着一丝不甘,只答应先担任临时教员。

    1950年初秋,位于赵登禹路的一间小教室,于玉蘅备好《三娘教子》推门而进。小小的教室里挤了十来个学生,杨秋玲、曲素英、曹佛生、佟熙英、张玉琴、杨淑琴、王丽艳……初为人师的于玉蘅面对十几个学生难免起急,跟学生嚷嚷的现象时有发生。史若虚听说后找到王瑶卿,王瑶卿狠狠地训了徒弟:“你怎么回事,跟学生发脾气,'炒来菜儿’,不会好好说啊……”挨了一通批评后,于玉蘅勉强耐下性子,既然已经来了,就慢慢教吧。

    到了期末考试时,十来个学生一个个地跟着胡琴唱“王春娥在机房自思自叹……”听完这组学生的唱,在座的领导、专家都很惊讶:哎哟!这于玉蘅教得可以,十来个学生都把[二黄慢板]唱下来了,嘴里清楚,行腔准确,板槽瓷实,最难得的是整体水平相差无几,没有一个落下的。建校之初,师资紧缺,这样一个好老师怎么能放过?于是学校派教务主任李紫贵正式找于玉蘅谈话,请他做学校的正式教员。

    有了一学期的教学成果,第一次教戏的于玉蘅这才放下心来。但他仍然犹豫再三,想要上台演戏,他的扮相、嗓子都不错,若再早十年,想必是能够有一番成就的。于玉蘅曾于1952年参加抗美援朝义演,与李桂春、郝寿臣一同演出《逍遥津》,扮演伏后。演岀完郝寿臣跟于玉蘅说:“脚下北京像你这嗓子不多”,言外之意是:怎么当老师了,颇有对于玉蘅没能做演员的惋惜。但当时现实摆在面前,于玉蘅也只能接受了,中国戏曲学校也由此多了一位重要的开蒙名师。

【人物】京剧表演艺术家于玉蘅,图片,第5张

于玉蘅先生观看张慧芳演出《别宫祭江》后合影

桃李满天下

    从教以来,于玉蘅一直按照师父王瑶卿说的“我怎么教你,你就怎么教学生”做。他不忘师父的提醒,刚入学的小孩,最重要的是要注意咬字、音准、板槽、气口这些唱念中最关键的要素,才能打好基础。身段上主要是练习脚步,打好偏袖,规规矩矩,四平八稳,舒眉展眼,大青衣追求的是端庄大方,这是要遵循的基本原则。开蒙时不必过分要求脸上的戏,以防止脸部表情落毛病。比如《三娘教子》这类戏,如果开始就要求学生找比较愁苦的表情状态,很容易养成习惯性的愁眉苦脸,再改就比较麻烦了。

    认定了教师这个职业后,于玉蘅便决定脚踏实地地将它做好。他坚持严格要求学生,甚至可以说是很严厉。教念白,《三击掌》从引子“正宫赐绒线,抛球配良缘”到大段的念白,《朱痕记》中“可怜我有八十岁的婆婆,三餐未曾用饭,可有残汁剩饭,赏与贫妇,好与我婆婆充饥……”这些都是规范嘴里的关键教学内容,强调咬字清楚,气口准确,字与字之间的快慢尺寸变化,伴随音高音低的劲头准确。教唱腔,于玉蘅的音乐天赋得到充分发挥,音准、气口、强弱、节奏反复强调,听音非常准确,学生细微的“冒”或“塌”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于玉蘅清楚,在打基础的阶段,必须依赖一个字一个字的反复、一句一句的强调,通过高强度的量的积累,才能使学生形成好的习惯,达到质的目标,打下扎实牢固的基础。他的教学,从发音到咬字,从劲头到味道,处处可显现出王派的规范。教动作,一指一戳,手形、位置与唱念的配合都力求精确到位。按照王瑶卿的要求,青衣脚下不踏步,走脚步要勾起脚面,每一步都压实,尽量走直线。面部表情简单大方,形成横平竖直、规规矩矩的整体形象。在于玉蘅的课堂上,同样能听到很响的拍板声,这是继承了王瑶卿的教学方法。当年学戏时,王瑶卿在里屋拍,红木戒方在红木桌上敲,发出非常实的带着金属音的声响,于玉蘅则在堂屋听着板响跟节奏唱。拍板是在向学生强调节奏,老师的节奏稳,才能够带领学生达到板槽瓷实的目标。

    于玉蘅教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带领学生们迈入京剧旦行的正轨,杨秋玲、曲素英、刘长瑜、沙淑英、鲍启瑜、李维康、赵燕、陈淑芳、刁丽、侯丹梅、王润菁、秦岩、吴虹、叶芳、唐禾香、叶云、袁泉等,都是他的学生。有些甚至母女二人都是他的学生,如白玉玲、唐禾香;沙淑英、吴虹;陈国维、金文蓓。于玉蘅逐渐成为中专阶段开蒙的名师,学校评价他“是位有声望的教学经验丰富的老师。教学成绩显著,在历届毕业的旦角高材生中,都有经他开蒙,打下扎实基础的学生。”在学校转制大学后,很多有基础的学生重新下挂规范,同样是必找于玉蘅,邓敏、张笠媛等人都曾受过他的精心教导。

【人物】京剧表演艺术家于玉蘅,图片,第6张

于玉蘅先生与笔者

   已经94岁高龄的于玉蘅先生一直继续着教学工作,每日读报看戏,时刻关注时事和戏曲行业的发展。他头脑清晰,思维敏捷,双目炯炯,只是膝盖不适,走路较慢。虽然耳朵有些失聪,但只要学生大声唱,他依然能敏锐地指岀问题,仍然在为求学的剧团演员、学校教师一字字、一句句地示范和反复纠正,与业内青年人交流着京剧舞台上的点点滴滴。

    于玉蘅先生将一生都奉献给了京剧旦行教育事业,他继承了王瑶卿的戏,传承下王派骨子老戏的原貌,同时也继承了王瑶卿的教学方法,这些旦行教学最基础的核心要义,对京剧艺术的传承和京剧人才的培养是至关重要的。

愿于玉蘅先生千古,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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