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0077

0077-1

拟东城高且长

步出东郭门，凄凄即川路_（1）。川路一何长，行子那得度_（2）。悲风荡高日，旷野忽已暮_（3）。归翼辞浮云，哀蝉响陵树_（4）。缓带阡陌间，凝霜改颜素_（5）。天运不苟留，谁能阅新故_（6）。邯郸有名倡，跕纚作纤步_（7）。弹筝发商讴，弦绝有馀慕_（8）。以此放情志，万世安足顾_（9）。思君托晨风，毋为来者悞_（10）。

【笺注】

光绪十二年（1886）碧湖诗社集，王闿运命题拟《古诗十九首》，陈三立仿《东城高且长》作此诗，亦如乐府原诗，且同用一韵，结构上，也分为两大段。亦可见陈三立早年的诗深受汉魏古诗的影响。

陈三立此诗结合自己丛武陟返回的经历与所见，抒发自己的感触而作。

（1）“步出”二句：走出了城东门，寒冷中来到了水路之上。

“东郭门”，此指武陟的城东门。

“川路”，水路。南朝宋谢庄《月赋》：“临风叹兮将焉歇，川路长兮不可越。”

（2）“川路”二句：水路的的路程何等的漫长啊，出行的人怎能挨过去？

    “行子”，出行的人。南朝宋鲍照《代东门行》：“野风吹草木，行子心肠断。”

（3）“悲风”二句：高空的日光下，悲风飘荡，旷野忽然间就到了黄昏。

    “悲风”，凄厉的风。三国魏曹植《杂诗七首》其一：“高台多悲风，朝日照北林。”

（4）“归翼”二句：归鸟离开了天上的浮云，陵墓的树上响着蝉的哀鸣。

“归翼”，归鸟。唐杜甫《晚》：“归翼飞栖定，寒灯亦闭门。”

“陵树”，植于陵园的树木。宋刘克庄《沁园春·六和林卿韵》词：“投老泪，瞻越山紫翠，陵树青苍。”

（5）“缓带”二句：宽解开腰带，走在田间的小路上，严霜凝结，脸都改变了面色。

“缓带”，宽束衣带，形容悠闲自在，从容不迫。《穀梁传·文公十八年》：“姪娣者，不孤子之意也。一人有子，三人缓带。”杨士勋疏：“缓带者，优游之称也。”

“阡陌”，泛指田间小路。晋陶潜《桃花源记》：“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改颜”，改变面色与表情。宋苏轼《老翁井》诗：“改颜易服与世同，无使世人知有翁。”“改颜素”，改变了平素的面色。

（6）“天运”二句：天命假如不留人于世上，谁能阅历新旧的事物？

“天运”，天命。晋陶渊明《责子》：“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

“不苟留”，意为“苟不留”，假如不留人在世上。

此诗的前十二句，写离开武陟的一路遭遇，发出了天运就是要人阅历认识新旧事物的感慨。

（7）“邯郸”二句：邯郸有个有名的歌妓，拖着鞋子，长巾束发，迈着小步。

“邯郸”，即今河南邯郸市，战国时为赵国都城。

“名倡”，著名的倡优。三国魏缪袭《魏鼓吹曲·邕熙》：“吉日临高堂，置酒列名倡。”

“跕纚”，跕，惦着脚跟。《史记·货殖传》：“女子则鼓鸣瑟，跕屣，游媚贵富，入后宫，遍诸侯。”南朝宋裴骃集解：“瓒曰：'蹑跟为跕也。’”纚，束发的长巾。《仪礼·士冠礼》：“缁纚，广终幅、长六尺。”汉郑玄注：“纚，今之帻梁也，终充也。一幅长六尺，足以韬发而结之矣。”

“纤步”，细步，小步。王国维《蝶恋花》词：“窈窕燕姬年十五，惯曳长裾，不作纤纤步。”

（8）“弹筝”二句：弹奏着琴筝，唱起悲凉的歌，琴声停了，还令人不尽的钦慕。

“商讴”，犹“商歌”，悲凉的歌。商声凄凉悲切，故称。《淮南子·道应训》：“宁戚饭牛车下，望见桓公而悲，击牛角而疾商歌。桓公闻之，抚其僕之手曰：'异哉，歌者非常人也。’命后车载之。”

“弦绝”，琴声已停。唐薛涛《寄张元夫》：“借问人间愁寂意，伯牙弦绝已无声。”

“馀慕”，不断的倾慕。《郊庙歌辞·享太庙乐章·登歌》：“主在室，神在天。情馀慕，礼罔愆。”

（9）“以此”二句：因此放纵自己的情趣，哪里顾得上什么活上万世？

“情志”，感情志趣。《古诗十九首·东城高且长》：“荡涤放情志，何为自结束？”“放情志”，放纵情志。

“万世”句，意为“安足顾万世”，谓且得一时之乐，何必追求万世之长。

（10）“思君”二句：想起你啊，邯郸名倡！就托晨风带去我的心语：不要被将来的事情耽误了眼前！

“思君”，此句之“君”，指“邯郸名倡”。

“来者”，将来的事。《吕氏春秋·听言》：“往者不可及，来者不可待。” “来者悞”，为将来的事而耽误现在。悞，同“误”。

诗的后八句是另一段落，正如《东城高且长》一样，写邯郸名倡给其带来的感悟，即“毋为来者悞”，这是要活在当下而“放情志”。

【附记】

    胡迎建：“气韵似《古诗十九首》中的《东城高且长》，然通篇内容较空洞，看不到现实背景。”（《陈三立与同光体诗派研究》17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