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娃上学的故事,第1张

文/李尚海

一、学前教育

大概是在大跃进年代,各地都在扫盲,办扫盲班,我们山村也办。

办班,得有老师,于是大家就推举房族中认得几个字的堂伯父来任教师。

村里被扫盲的人,带着自家的柴方桌柴条凳,集中到伯父家那没有多少光线的堂屋里,听讲。

我当时已有六岁了,也学着大人的样,去凑热闹。

几个月下来,勉强学得了七八个汉字,四五个洋码号,它们是:大小多少,上下来去,12345。笨啊!

这便是我的学前教育。说来惭愧,转而一想,也不必自愧,没有当时的少,能有今天的多吗? 没有彼时的愚笨,能有此时的聪明么(这家伙又在发诳语了)?因而,我要感谢我的堂伯父,他是无私的。当时,伯父把他自己认识的仅有的几个字全部(教)交给我们了!

二、初级小学

接受了伯父的启蒙教育后,父亲就把我送到了一所叫仁义的学校上初级小学。

仁义初小距离我们家虽然只有五六里地,但中间却阻隔着一面高坡,这上下高坡的时间就要一两个钟头。所以只得在学校寄宿。

当时的这所小学校,仅有三间土墙房,房前有两三百平方米的敞地,那就是操场,是我们追逐嬉狂的乐园。

三间房,是三底三楼。三底,有两间作教室,一间是老师的办公室兼睡房又兼做饭的地方,一位年轻的女老师住在里面;三楼,一间作老师的住房和办公的地方,两个男老师合住着。另外两间是学生宿舍。楼是没有清缝的毛胚木板铺成的。缝隙大,楼上可以望见楼下的一切动静。

我们七八个小不点儿的宿舍是在那个名叫梅的女老师办公室的楼上。没有支起的床,只在楼板上铺一层干麦草,再铺上被子就可以睡觉了。

吴老师当时可能才二十大一点,身子单细高挑,面相一般,但受看。有时同学捣蛋,气得吴老师抹眼泪,分明是在哭,却露出的是笑脸。

吴老师的房间楼口在室内,我们到宿舍去,要从她的房间里爬木梯才能上楼。吴老师从不嫌麻烦,总是微笑着。

吴老师的房间用木板隔成两段,里间作睡房和批改作业的地方,外间置放做饭的傢什。楼顶糊了报纸,但很快就被虫子蛀成了筛子眼儿。

平时晚上十一二点钟,吴老师的房间还亮着灯,改作业,备教案,熬到深夜。那时没有电,只有一盏煤油灯,散漫着昏黄的微亮,陪伴老师深夜苦熬。

吴老师总是笑笑的,好像心中总有乐不完的事儿。时不时来一个生人小伙子,吴老师的笑容就更加甜美,晶莹澄澈的眼睛更加发亮,抿着嘴,好像要极力将笑意抑制住,但是,你会感觉得到,吴老师的笑容显在心里。

一旦这个生人的到来,吴老师房间里的灯就早早地熄了,没有什么动静。楼上的我们,都是六七岁的娃娃,也懵懵懂懂地跌入梦乡。

滴滴答答,有人尿床了,那股小溪水,流经麦草,流过楼板的缝隙,迭落到老师的办公桌上,水花迸射。吴老师并没有惊惊乍乍地尖叫。

翌日清晨,那个小哥哥大大方方地离开了学校,吴老师站在学校地坝边,怔怔地望着那个小哥哥远去的身影。当她转过身来,依然是抿着嘴笑着,只是脸上有了一抹淡淡的朝霞。

后来我们才晓得,那个时不时来探望吴老师的人,是她刚结婚不久的郎君。

我的三年初小生活,似乎没有留下什么别的印象,唯有那吴老师的抿嘴而笑和小同学尿床的滴答之声,至今还依稀在薄梦里。

还有我们读过的一篇课文也还记得:

秋天来了,天气凉了,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排成个一字。

这篇课文,当时的我们只是跟着老师一遍一遍地傻念,不会感慨什么,也不会联想什么。

倘若今天再重读这篇课文,我就会凝望高天,想象着真有一队大雁吃力地向南飞翔,我将托请大雁们,捎去我对祖先南国故土深切的思念!捎去我对南国故乡美好的祝福!

当大雁在来年春天北返的时候,请您给我捎回一粒南国的相思红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三、我的小学(1)

我在住家所在地一一仁溪仁义初小上到三年级第一学期结束,就转到公社集镇所在地的狮镇小学就学了。为的是可以继续上高小和可以借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外祖母家,方便吃住。这期间有些平常的人事,现在还约略记得。

当时,我们这些小山湾里的娃儿,衣衫破烂,行止萎缩,不敢高声,混合在那泼皮胆大趾高气扬集镇上的娇儿堆里,愈加显得低矮,不被人注意。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半年时间,才稍稍有了一点改变。那是一节作文讲评课,蔡传铮老师给念了上次我们所写的记人短文:

父亲

父亲,会好几门手艺,做木活,打土墙,弹棉花,织土布样样都行,还会拉二胡,弹三弦......

其实 ,这仅仅是几句没有条理的话语,还算不得一篇完整的文章。

而蔡老师却说:这篇作文写的比较好,好在真实,初学作文,就要这样写。这是谁写的?请站起来!

我被吓懵了,畏畏缩缩好大一阵子,才勉强地歪着身子站起来,头也不敢抬。一时间,全班同学的眼光都集中到我身上,用今天我所理解的词儿来形容,那真是芒刺在背!

从此以后,我就喜欢语文课和作文了。

还有一位姓严的女老师,她教算术,又兼图画课。她的算术讲得忒好懂,这里就不赘述了。要说的是她教我们画画的事。

一次,严老师在黑牌上画一枯枝丫树,让学生给树枝上添加叶子,让它活起来。

由于上次得到语文老师的鼓励,我胆大了不少,加上本来就喜欢胡涂乱抹,这次我上牌去乱点了几下,结果还像那么回事儿,严老师就大大地把我表扬了一番。后来的后来我就想报考美术学院,可惜未能如愿!

在狮镇小学,当时教过我的还有贺贤荣、李家学、程用政、谭秀林、张宁、俞祖海等老师。虽然他们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但是,在我的心目中,他们都是值得我永远记住的尊敬的师长!

四、我的小学(2)

在集镇完全小学上高年级期间,住在外婆家,吃饭在学校。

在学校搭伙,须缴柴火钱,当时如我一般的农家娃儿,没钱可缴,学校就组织我们到距离学校十几华里的高平山煤碳洞进几十米深的洞内去搬运石碳;有时还要到距离学校二十几华里的豹溪沟老林去扛木柴。

这样劳动一天下来,肩膀红肿的大包像骆驼的驼峰,脚板上起了血泡,几乎不能迈步走路。

在这样的条件下读书,是这样的苦焦,我们这些农家的娃儿们,似乎过早地醒事了,知道娘老子过着省吃俭用入不敷出捉襟见肘紧紧巴巴的日子来供我们读书不容易,就越发地发奋学习,觉得不这样就对不住经年累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

当时的我们,认为物质上的清寒并不丢人,学习成绩的好坏才是常常让人着急的事儿。

在紧张的学习期间,有时我们也干些调皮捣蛋的事。

夏天的午休时间,我们总是不会安宁的,不是偷着下河洗澡捉鱼,就是去糟害人家的果木。

学校离区公所的院子近,区公所院内靠围墙边栽有一排排的麦李树,麦黄时节,那满树橙黄的麦李靓果,简直诱馋得人要流口水。

学校午眠时,我们三五一伙,蹓到区公所的围墙外,一个踩着另一个的背,搭人梯爬上墙头,跳过去,一会儿就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装满了果子,再攀爬跳过围墙,蹿到玉米深林里去分享胜利果实。

渐渐的,区公所的人发现树上的麦李少了。

派出所老所长打算吓唬一下那些梁上君子。一天傍晚,天麻眼时,老所长发现有情况,他便猫在一棵麦李树下观察动静,这时墙头冒出了黑影。

老所长吼道:“下来!下来!”

那黑影哪里敢动得!

“再不下来,我就开枪了!”

当年的派出所长是有枪的。谁知所长当时的二八盒子里还真装有子弹,忘了退出,更没有关保险,老所长将枪巅往空中一指,就搂火了。

“啪”的一声脆响,把那傍晚的空气都惊呆了!同时,“嗵”的一声,墙头的黑影掉到墙那边去了。

据说老所长当时真是嚇坏了。当听到墙外有了奔跑声,老所长澎澎的心跳才平和下来。

不用说,那个从墙头掉下去的黑影又是我的同学,侥幸得很,他皮毛未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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