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亥夕寒使（20）【张永生】

第二十章 辛亥前夜

却说众家丁护定呆若木鸡的梁花荣和气急败坏的蔡文青刚回到梁家，有家丁来报说蔡夫人自缢身亡。梁花荣急令人封锁消息，把蔡夫人尸骨暂且暗中存放，不让文青知晓。

梁宝儿身亡，蔡文青已顾不及其它，象呆子一样，在梁家院中赤一只脚来回转悠。

梁夫人更是呼天唤地，一生就这一个掌上明珠，一时香消玉散，怎不疼死夫人心头。梁花荣坐在堂中椅上，夫人抢向前来双拳摇打着梁花荣的胸脯头肩，向他要女儿，梁花荣听任她打闹哭骂，两肩双垂，老泪纵横。

尔铁金身上绑着白纱带，忍着刀伤疼痛，指挥家丁搭灵棚、装棺木、缝寿衣。无奈两半尸体两半脑装，无法把裹身的沙布解下，只得就带血的沙布如半截麻袋装入寿衣然后入棺。寻一风水宝地打个墓穴，一路浩浩荡荡为梁宝儿送别。坟上立两块巨大石碑， 石刻“梁家千金蔡文青爱妻梁宝儿之墓”。副碑有蔡文青送别诗：“万年知音血肉凝，情深无限爱成空。娇妻岂知生夫恨，自此削发入僧营。”众家丁把两块石碑用土掩实后，文青扶摸半日，抽剑削破中指，用指血描抹石碑字迹，一时间两碑上字体全成了鲜红血色。众人看后无不感叹。文青抹完，几个家丁向前把他滴血的中指敷上药粉，用纱布裹好，扶他坐地休息。

梁花荣走过来，扑跪抱搂着文青嚎啕大哭。突然，家丁惊慌来报，说刺客袭击梁家，尔铁金带伤同几个老弱家丁正在和刺客拼杀。

原来，剑娇早晨起来和美霞商议：来此行刺，风声已传得很大，如不快刀轧乱麻，必生败象。美霞道：“这日必是梁宝儿的行丧日，众人只顾梁家，尔铁金身边必防备松疏，我们可乘机刺杀掉他。”剑娇同意，为免外人注意，冯马林自去另寻旅店住下。

美霞体内虚弱在店中休息。剑娇乔装打扮后，闪入梁家附近窥探。不一时，见尔铁金被家丁簇拥着向梁家走去，肩头裹有绷带，好似负伤。内心疑惑，本想跳出刺杀，怎奈街上家丁众多，来往不断，只得耐往性子，等待时机。又等半日，只不见他出来，正想返回之时。梁宝儿灵柩推出大门，众家丁着白裹素，一路哀乐号管齐吹。梁花荣、蔡文青各骑白马一匹，在灵柩后慢悠悠为宝儿送行。梁夫人呼天呛地，发疯似窜出大门，被尔铁金指挥几个老弱家丁拽回院中。

送葬人马走后，白纸冥币满街飞零，梁家一时空洞。

剑娇又等多时，尔铁金仍未出来，剑娇心想：看来尔铁金不会再去坟上为梁宝儿送行。其任务是看顾梁夫人。如等葬埋人马回来，事就难办了。此时刺杀尔铁金正是时候。

于是，甩开大步，如脱免般窜进梁家大院、室内梁夫人仍在几个家丁的搀扶下嚎哭不止，尔铁金正于院中站立。

剑娇向前走得几步、尔铁金扭头见是剑矫，大喊：“有刺客！”

剑娇拔剑在手、直刺尔铁金。尔铁金知自身新伤未愈，躲过一剑，屁滚尿流地窜进梁夫人房中。

此时，几个老弱家丁拥出门来，皆掂枪握拳，齐战剑娇。

梁夫人见状，早吓得止住哭声，瘫在椅上，看着钻入床下哆嗦不至的尔铁金，张着合不拢的老嘴直淌口水。

剑娇几下把院中家丁杀散，也不去追赶。径直进入房来，只见一个呆婆子不见尔铁金。扫视四周，见那卧床独自哆嗦不止，原来尔铁金钻入床下后身体挨坐在一只床腿上，他身体的哆嗦引发了床的颤抖。他在床内边，宝剑伸不到，剑娇只得拿剑从床上刺透床板向下连刺， 尔铁金见状：“妈呀”一声，象只惊逃的猫儿，从床下钻出躲在梁夫人身后，剑娇只为刺杀尔铁金，对一个痴呆老妈子却不忍心痛下杀手，于是二人围着梁夫人左窜右撵，来回打转。

梁夫人双手握定手杖象一具泥雕，愣坐不动。剑娇连刺几剑不能刺着尔铁金。此时，见他蹲伏在梁夫人背后，情急之中右手提剑绕右虚刺，左手趁势夺过夫人手杖，突发内力照梁夫人前心窝穿透过椅背，直刺穿尔铁金的胸膛。尔铁金还未喊出声，已两眼大瞪如铜铃，被穿在椅背上，暴死而去。

剑娇见尔铁金已死，看着两尸体如肉串一样串在一起，对同样暴死仍坐在椅上的梁夫人道：“与恶人相处的人，免不掉要受牵连之罪。你这老妈子虽然委屈，也算命中注定吧。”宝剑入鞘，飞身离去。刚出得梁家大门，见正前方一队兵丁狂奔赶来，为首者竟是拍马舞剑的蔡文青， 后面梁花荣掂枪紧跟，众家丁望见剑娇时，皆举枪射击。

剑娇见子弹甚密，来不及驾遁逃脱，只得重抽宝剑，午出剑花，成一团光芒，的溜溜把飞来枪弹磕碰四飞。但见火花飞溅，砰砰有声。

剑娇剑花舞动之时，蔡文青、梁花荣已冲到跟前，剑娇为免子弹集中射击。一个鲤鱼跳龙门从文青马肚下钻过，用剑直刺梁花荣，梁花荣正拿手枪向光团里的剑娇近距离射击，忽感肚腹凉爽，低头一看还没明白过来，腹中肠胃已破肚而出，剑娇借强攻之势，左手照梁花荣胸膛一个反撞顶托，一下把他托离马鞍，半死不活的梁花荣呈坐状，向后凭空飞起，那刚刚破肚而出的肠子像牵系风筝的底线，风停处梁花荣渐渐落下，甩在后面几个家丁的头上，剑娇就势跨坐在马背上。众家丁见状，个个惊慌，文青也急收宝剑，抢救梁花荣。剑娇乘众人慌乱之时，就马上舞动剑花，杀出重围，向城外逃走。

蔡文青窜到梁花荣跟前，细看时，见已被剑锋从肚腹裆下刺透后脊，上至心窝处全成两半， 已经没救。便重新上马，心说：“你好恨的寒剑矫，三日内连杀我至亲好友多人，毁我后半生荣华富贵，我给你拼命了。”

于是，顾不及向众家丁道一声，朝剑娇逃走方向，穷追而去。

剑娇骑马窜出城外，忽听后面有人喊：“寒剑娇慢走，我和你拼个鱼死网破。”这是文青的声音，剑娇听后两行热泪滚在马鞍上，心说：“今生和文青的关系怎会如此变化之速？怎会变成不共戴天的仇人？”扭头看时，文青正疯狂般策马向前赶来。右手握着熟悉的雄青芒日月神剑，冷闪闪举过头顶。

剑娇慢悠悠抽出雌青芒日月神剑，把马儿放慢，溜到路边一空场上等战文青。不一时，文青驱马赶到，拉马蓄势，两马左右绕步，互瞅对方空档。文青两眼火喷欲燃，咬牙切齿地喊：“寒剑娇，你自恃武功高强，枉加杀戮，嗜血成性。今日杀死你，方解我心头之恨！”剑娇听罢，恨得牙痒痒，但却不忍心骂蔡文青一句，二马互对半日，忽然双方同时腾空嘶叫，直向对方猛攻过来。就在二人相遇之时，剑娇一个翻身滚到马肚下边，文青挥剑猛砍，却扑了个空。

再战两个回合。剑娇全是虚招让过， 蔡文青却实实在在又扑两个空，于是文青气得在马上“嗷嗷——”直叫。

剑娇不觉眼泪又滴几行，然后挥剑疾舞；文青甩剑疯杀，战在一起。

二人正酣战之时，不意间雄雌青芒日月剑锋相撞多次， 已伤断剑内神经密码，众多神经颗粒渐从剑内泄出，意欲飞归宇宙神经源界。但见从雄雌剑身中渐渐喷散出五彩缤纷的花瓣和飞花。二人此时也顾不及这些，只以硬碰硬，以剑砍剑，剑锋撞处，四溅的彩花越来越多。打斗多时，空中飞花遍布二人周围，在身边来回飘荡后依依扬升天空。此时二人仍杀得天昏地暗。剑娇原想用蔡长官所赠文青之剑制伏文青。但不能如愿，便抽出师父所赠倚日破天神剑。同时，把青芒日月神剑隔空向文青摔去，文青恨惊，正要拿雄剑撩扒飞来雌剑， 忽感手中雄剑如铁遇吸石，喇地一声，脱手而出，就空中两剑相接，合二为一。伴绕梁乐耳之音，双剑在空中悠扬旋转不已。

剑娇见状，疑文青使什么鬼招。猛挥倚日破天剑向青芒日月神剑斩去，青芒日月剑断处辉光喷射，五花纷飞，伴有男女阴阳哀怨无奈之声；剑娇、文青皆惊惧停战。约半个时辰那阴阳男女无奈之声随着断剑和五彩群碎小花向天上渐渐消逝。

原来造这双剑时， 是大太古人类使用神经系统结合宇宙天体黑洞中反物质造成。因此，此宝物被毁，必分做二区，一区飞归宇宙神经源界，一区重被黑洞吸走。故此，世人只能看见此断剑升天而去。有诗叹道：

这时，文青回过神来，拍转马头就逃。剑娇挥剑发气，用隔空点穴法制住文青人马穴道。然后，把倚日破天剑收回腰内。从容来到文青身边，把马儿穴道解开，驯着两匹白马向归路走去。

剑娇带着文青正走间，夜已降临，见城内火光冲天，不时千万炬火把冲出城外。剑娇急拨转马头绕城向西南而奔。跑得一段距离，回头望时，见火光已远，放慢马蹄，寻得密林深处把两匹马儿拴在树上，看看被点穴后动弹不得的文青，笑道：“小弟哥，为师允许你痴迷的。但愿见得你父，只要醒悟过来，还是个伟丈夫、男子汉。”然后，抽宝剑用剑背在文青脑门上拍一拍道：“小弟哥， 你耐心等待一下，为师为你准备好回归轮船自来带你。”于是驾遁回到店里。

美霞在店里体力已恢复过来。正等待剑娇心焦，见她回来，忙问情况。听剑娇叙述后，高兴异常，道：“你去码头探得开船时间，买来船票，我去告别冯马林一声，咱们就城西门会合，带了文青，速离此地。”

剑娇答应后，又驾音遁前去码头订买船票。美霞乘夜色几拐几弯，寻到冯马林，告知她们已完成任务马上回去。冯马林翘起拇指赞扬她们为革命立下的丰功伟绩。同时暗暗告诉美霞。根据极仙指示，近日要在武昌起事，你们回便速回，我们那守候多年的神密山洞要把所有枪炮子弹连同所有人员转至南方参加起义。神密山洞将不复存在。回得迟时恐在那里见不到蔡长官。不过，万一找不找蔡长官，你们可转向武昌附近寻找，寻找暗语是：“南方药商前来买药。”对方若说：“买何药?”你可说：“买上好的中草药。”对方对道：“上好的中草药，只有尊师有。”你可说：“那我就买了。”暗语对上后，方可寻找到蔡长官，千万记住。美霞默念暗语，熟记心间，告别冯马林直到城西门外等侯剑娇。

剑娇买到船票，探得巨轮午夜启航。匆匆回见美霞，二人碰面后，到密林中把文青弄下马。解其下身穴道，文青只能跟随二人行走。

约一个时辰后，三人绕道穿过码头，来到船上。稍候巨轮向中国方向开来。

星转斗移，三人经多日飘泊，回到澳门。美霞等上岸首先向剑娇娘住地走来，刚到门口，见白纸贴对，美霞心里咯噔一下，这时阿兴满眼含泪地从屋里走出，一见美霞等，双膝长跪道：“我对不住你们。”剑娇抢前一步喊道：“怎么回事？”阿兴道：“我没福气，直指望扶持老妈，以养我全家，孩子们也有了先生。谁想，你们走后老妈水土不服，肚疼下泄。看了几个医生吃药也没效，最后竟仙逝而去。这不，她老人家已榭世十日有余，我心里难受，每天来这里等候你们。一看到她的遗物，我就悲伤。”剑娇强忍悲痛让阿兴带路到母亲坟墓前祭奠一番，挥泪告别阿兴。三人复坐船向北而行，几经换船后，剑娇三人已到山东半岛。又行几日，回到神密山洞。

美霞向蔡长官汇报完成任务情况，蔡长官听后非常高兴。然后美霞提及蔡夫人及蔡文青。并言明文青此时仍有几路穴道未解，请示蔡长官怎么办？蔡长官听美霞话音已知事态的严重，额头沁满汗珠，最后纳纳地说：“怪我对她们关怀不够，怪夫人水性杨花，给他解开穴道吧？孩子是无罪的。”

剑娇见说，对文青隔空疾点几下要穴，文青行动自如，思路清晰过来。

面对蔡长官一句话无法说起，索性闷闷地低头不语。

蔡长官为打破冷寂场面，呼唤厨子上饭端酒，为他们接风洗尘。

酒席上，蔡长官道：“你仨回来正是时候，我洞之人明日将倾巢出动，携带洞中所有枪弹，赶赴武昌，资助革命起事。我会中同志几十年的夙愿就要实现，来，为革命成功干杯。”文青、剑娇、美霞共同起杯，一起干下。喝止半酣，文青不告而别。其它人猜想他去小解。于是蔡长官和剑娇、美霞又戏耍饮酒半日，仍不见文青回来，蔡长官起身去找，哪里还有文青踪影？急出山洞门口问哨兵，回答说：“见文青骑匹枣红俊马从洞里窜出，疾驰而去。蔡长官急拐至原文青所住屋里，见桌上放一字条上书：“恨毁我富贵荣华之人寒剑娇一万年！我已万念惧灰，从此削发为僧，永不再娶，亡命天涯，乞讨终生，以度余生。”蔡长官看罢，心如刀绞，捶着桌面痛哭，高骂：“你这不争气的软骨头，可怜虫！”美霞、剑娇等不见蔡长官回来，猛听在另屋嚎叫骂娘，惊慌着窜过来，剑娇夺过蔡长官手中字条看后。怔得半日，忽伏地向蔡长官下拜：“干爹受女儿一拜。”然后起身对美霞道：“美霞姐，请你好好照看他，我要回昆仑，就此告别。”双手一拱，也不等美霞、蔡长官回答，借音遁飞身离去。

剑娇飞离神密山洞后，心中气恼，只想找人厮杀。不觉来到长白山顶天池边对天池大喊：“天池怪兽你出来，我与你一决雌雄！”

剑娇好恨好恼，挥动倚日破天剑，就池边树林，砰砰啪啪乱砍乱剁，以泄胸中怒气。不一时，一大片森林巨树被砍得七零八落，然后剑娇精疲力竭地长跪于地，双手捂脸哭喊道：“我哪里比不上她们？为什么对我一个个这样情薄，这样无情！无意！无爱？！”

然后，扭头向南，对空遥拜道：“文贤哥，在你痴迷中总算给我一点爱抚；当时任务在身，更兼照顾美霞姐，我没能向你跪拜。文贤哥，在我回昆仑之前，请接受你的娇妹遥拜吧。”说罢双泪横流纷星飘落，对空遥拜有九，伤心痛苦不能言表。

剑娇正在痛心疾首之时，忽听空中一声音飘来：“剑娇仙姑，大劫已满，何不速归深山，恐误修炼前程。人是沧海一珠，人间情长意短，皆是自然天定，哪容超越半点。我这里赠你起死回生法，百年过后民间要有不治之症流行，你将复出深山以济渡灾民。”剑娇听得是无名师父声音，忙收住痛苦，投地跪拜，领受教诲。无名师父又道：“你且睁眼看你前方天空写有什么?”

剑娇抬头看时，见碧天中显出两个从未见过的字符：

有声音从空中传来道：“这两个字念做“hao kang”，无论什么顽疾和疼痛，有缘病灾之人只要把这两个字符想在脑中，心中不住反复默念“hao kang” ，他的病情就可痊愈。

声音停顿后，无名师父仍未在空中显身，还是用遥送密音传入剑娇耳内: “伸出双手，这里有天图四张。天候到时，想当皇帝的男子都要坐快轿，遍地有行宫，到处有嫔妃；要行人兽之爱，人妖之情；有厉鬼在闹市里游荡并日夜接受人的爱抚，有阴魂与人合舞，野兽被人供奉在庙堂上行赏论罚。那时你必复出，为保世界和平重显身手。”剑娇刚举双手，四张天图在近前空中显现，飘忽而下至她的手中，剑娇收图后，声音又道：“你师飞行老者正在等你回去。你可速回昆仑。”剑娇听罢，对空含泪遥拜：“弟子遵命。”

拜送走无名师父，寒剑娇驾起音遁腾空而上，回头望神密山洞，见火光冲天，黑烟四起。心底不自觉地唤着：文青、文青、文青……也不扭身向西，仍面朝东北方向，向昆仑倒着行进飞退而去。

在神密山洞外，蔡长官和梅美霞二人看着从山洞口烧冒出的腾空烟雾和冲天巨火，默默站立。

伸往山下的道路上，车水马龙，大小车辆满载山洞里的军用武器和辎重向山下飞奔。

蔡长官迷茫地自语：“现今为辛亥之年，此去武昌，不知能否成功？”又扭向美霞问道：“如革命成功你将怎么办？如不成功呢？”

梅美霞悠悠地说：“如不成功，我将重返三岛川，寻得李文贤坟墓，与他同眠异国他乡。如革命成功，我将把文贤尸骨护送回河南开封，终生守住他的坟墓，为他守寡一生！”

夜色吞没了所有山川树村，唯有那汹汹大火在满天地间烧个不停。

美霞仰望夜幕叹问：“剑娇妹会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