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岗之后（小小说）

我的皮鞋美容店开了起来，生意出奇地好。目前，店里已经有五个员工，他们都喊我老板。我喝着茶叶水答应着。心里想着老婆和夏红。

厂里搞优化组合，公告栏里公然写着我的名字。我下岗了。

下了岗，我整天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于是整天在家吸闷烟喝闷酒。下岗后老婆从不拿正眼看我，下班回家自己做了饭吃了就走，等我去吃时，锅已经刷得一点油星子也没有了。

我想我不能闲着，因为从老婆的眼光里，我看得出我还不如家里的那条京巴狗。她做饭做两份，那条京巴狗的待遇竟然比我好，独自占有一份。

原来厂里规定，每人每月必须推销出去五箱鞋油，否则，扣发工资和奖金。每月如此谁受得了，推销不了，都堆在家里屋子的角落，受潮后发着刺鼻的霉味。那天我对老婆说，我以后就在家里给你擦鞋吧。

老婆鄙夷地看着我，把脚伸过来。我给老婆的皮鞋上了油，随手抓过一条毛巾擦了起来。家里毛巾多，老婆是毛巾厂的。只要去上班，她回来准有收获，在她身上不定哪里就可以抽出一条毛巾来。老婆仰着脸嗑着瓜子，任我在下面吭哧吭哧地给她擦着鞋。

我说好了老婆。老婆把脚抬起来，大叫一声，然后脱了鞋向我砸来。我看到老婆洁白的袜子上涂着一块块黑色的鞋油污迹。

揉着头上被老婆砸的疙瘩，我出了家门。

那天我忽然就想到了夏红。夏红实际上比我大七、八岁，夏红说只比我大五岁。也是我几个月前推销鞋油的时候认识的。那次我上门推销，把自己也推销了出去。夏红一次买了我两箱鞋油，条件是让我陪她吃顿饭，吃了饭便自然而然上了床。从此，我便与夏红好上了。夏红眼很小，眼角的鱼尾纹像图画上猫的胡子。不过夏红不会用皮鞋砸我，于是那天我想起了夏红。我难道连一双皮鞋也擦不好吗，我不相信。

我说夏红我是来给你擦皮鞋的。

夏红吃了一惊，然后说好呀好呀，我正愁着这么多鞋油啥时候能用完呢。听说你下岗了，那你天天来这里给我擦皮鞋吧。

我挥汗如雨地把夏红所有的皮鞋擦了一遍，看得夏红啧啧叫好，夏红说你可以开店擦鞋了！我一怔。我说，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

夏红用白开水泡了一碗方便面端上来。我看见又是方便面，直反胃。吓得夏红抱着我“乖啊、乖啊”地叫，让我想起老婆怀里的那条京巴狗。

我说夏红以后不许你这么叫我！

夏红说你这是怎么了？

我说我是人不是狗！说得夏红哈哈大笑，夏红说，刚开始我就没把你当人呀。

我夺门而出。一任夏红在身后哈哈大笑……

老婆来找过我，怀里抱着那条京巴狗。京巴狗见了我，惊恐地从老婆怀里跳下去，跑到街上，任老婆怎么喊也不敢进我的店。老婆冲我笑笑，我冲老婆笑笑。

夏红也来过，拿了好几双皮鞋到店里来擦，我收了她双倍的价钱。之后，她再也没有来过。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我抿了一口茶，看着外面的风景。

声明：文中所用图片来自民权作协读书会群好友，在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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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笔：向东，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是什么模糊了我的眼睛》、《巧克力的味道》小说集两部。豆瓣网签约作家，著有长篇小说《鼓盆而歌》。在“今日头条”开辟有“向东侃书”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