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min 张政将军忆新四军第四师九旅的整风运动
张政将军
九旅开展整风运动的片断回忆
张 政
1942年6月25日，四师邓子恢政委根据毛主席《整顿党的作风》的演说和上级有关指示，作了《关于开展整风运动问题》的报告，从此，在淮北地区军队里开始了伟大的整风运动。
这次整风运动，正如毛主席所号召的，是一次伟大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思想教育运动。军队整风是为了反对军事领域中的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团结我们的力量，提高部队战斗力，更好地进行战斗。整风运动的结果，胜利达到这个目的，特别是端正了全党全军的思想路线，对保证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胜利，起到了难以估量的作用。我们九旅在这次整风运动中，在频繁的战斗环境里，进行了认真持续的学习和检查，同样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我有幸参加了这次伟大的思想教育运动，并曾参加过九旅整风轮训队的一些领导工作，现将回忆整理出来，以表示对这次伟大运动的怀念。由于这是40多年以前的事情，许多情况，已经从记忆中消失，此文记述的当然只能是挂一漏万的东西了。
整风一开始，领导就强调要深入学习文件，以掌握文件的精神实质。这对于我们九旅来说，显得更加重要。我们九旅是在抗日烽火中诞生成长起来的一支新部队，绝大部分干部对党的历史是不大了解的。大批青年党员对党是忠诚的，工作是积极的，作战是勇敢的，但同时又存在着许多非无产阶级思想作风和意识，不重视理论学习，不重视调查研究，不善于总结自己的经验，往往凭自己的经验办事，甚至凭感情办事，凭想象办事。本位主义、自由主义、个人英雄主义、军阀主义等不良倾向，各个部队都有发生，而自己还不知道它的危害。如果不加以克服，听任其发展，势必对党的事业产生极其严重的后果。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我们九旅学习整风文件，也有其有利的地方。刘少奇、陈毅、邓子恢等领导，曾在1940年、1941年来我们部队视察过，对于战略方针、军队建设、政权建设等都作过一系列正确的指示。九旅的发展成长，是在他们领导关怀下进行的。一般地说，九旅是没有受到大的错误思想路线的影响，1941年7月后，又学习了党中央《关于增强党性的决定》、《关于调查研究的决定》和刘少奇《论共产党员修养》等文章，这应该说有很好的基础。但那是零碎的，不系统的，因而对许多问题的理解也是不深刻的。这次必须抓住时机，重新认真深入学习。
学习的文件，是按中央宣传部规定的22个文件。凡有阅读能力的干部，都以这些文件为必读文件，特别是要把毛主席《整顿党的作风》、《改造我们的学习》、《中共中央关于调查研究的决定》三个重点文件学好。
学习的方法，提倡抓紧时间自学，又把自学与小组讨论、上课辅导相结合，在职学习与参加轮训相结合。在阅读文件的时候，一般都是先把文件浏览一遍，然后再逐篇地读，自己认为重要的，就圈点画杠杠，加眉批，以掌握中心；记笔记，记要点，记心得，记疑问，记反省，都可以。对不理解、有疑问的问题，可以自己去找材料研究，可以请教别人，也可以在小组里提出讨论。
学习的组织，凡参加学习的排以上干部分别编入甲、乙、丙三种学习小组。甲组由团以上干部编成，各团和旅部机关各编一个学习小组，以自学为主；它也是所在部队干部整风学习的中心组，领导其它小组学习。乙组由营级干部和个别连级干部组成，自学与上课并重。丙组由连排干部组成，以上课为主，由领导干部讲解文件的主要内容，中心思想，并且联系实际，用通俗易懂的事例，帮助文化水平低的同志对文件的理解。各团由团首长负责上课，旅部机关一般由宣传科长赵易亚同志上课，有时韦国清旅长、康志强政委和赵易亚同志也到各团去作有关整风学习的报告。彭雪枫师长、邓子恢政委、吴芝圃主任也曾先后到旅部、团队作过整风、反对军阀主义、反对个人主义的报告。这些报告，对提高广大干部对整风重要性的认识，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整风运动开始的时候，淮北地区军民与日伪顽的斗争，正处于最紧张、最复杂、最艰苦、最困难的阶段，作战任务重，流动性大，战斗间隙的休整时间很少，因此，一般难以完成预定的在职学习计划。1942年冬，粉碎了日伪军对淮北地区的33天大“扫荡”；1943年春又取得山子头自卫反击战的胜利，消除了顽固派东西夹击我军的不利态势，环境比较稳定。我旅大部分团营干部和旅政治部张震寰主任等，从1943年起分批参加了淮北区党委整风轮训队的学习。但日伪军在大“扫荡”后，又积极向泗宿、邳睢铜等地推行“蚕食”政策，我旅面临反“蚕食”斗争的任务仍十分繁重。根据上级指示，部队还是一面作战，一面进行学习。
到了1943年秋，我们粉碎日伪和顽固派“蚕食”我根据地的计划，根据地巩固地向前发展，整风学习也得以更好地进行，又结合实际，进行了反对不良倾向的斗争。1944年底，旅部在泗宿县大戚庄办了整风轮训队，以连级干部为主，也有少数营级干部和排级干部参加，集中进行学习。轮训队由罗应怀（原二十六团团长，伤愈归队）、章震（即张政，当时任组织科长）负责领导，组织科副科长肖潮从区党委轮训队学习回来，也参加旅整风轮训队的领导。第二期是1945年上半年办的，驻在泗（县）睢（宁）间大李集附近的前行，由肖潮同志负责，我经常去了解情况，帮助解决一些学习中的问题。
在轮训队，学习每一个问题，都规定了重点学习文件，要求反复阅读，确实弄通。在反主观主义学习时，重点学习《整顿党的作风》、《改造我们的学习》、《关于调查研究的决定》、《人为什么犯错误》等文件。在反宗派主义学习中，重点学习毛主席文章中有关反对宗派主义的论述、《反对自由主义》、《关于增强党性的决定》、《古田会议决议》和刘少奇《论共产党员修养》等文件。在反对不良倾向斗争中，吴芝圃主任作了《关于反对不良倾向，铲除个人主义》报告，写了《论共产党员享受观》文章。整个学习是边读、边想、边记，然后小组进行认真的讨论，互助交谈，一步一步地加深对文件的理解，提高自己的认识。学习是非常生动活泼的，对每一个问题，每个同志都各抒己 见，畅所欲言，谈文章内容、精神，谈心得体会，提疑问都可以。有不同认识，都心平气和地讨论和辩论，力求以理服人，最后达到认识上的一致。对某些不能统一的问题，允许保留不同的意见。
通过学习，使大家了解到办任何事情，都要有正确的思想方法，要从客观实际出发，做到主观与客观的一致，不能从主观愿望和想象出发，不能从书本或自己的狭隘经验出发。克服主观主义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调查研究，讲求实事求是。我们过去工作中、作战中，所以有时犯错误，打败仗，就在于没有进行深入、全面的调查研究，致使主观与客观分离的结果。大家联系自己的亲身经历，纷纷发言，对毛主席在文件中反复强调的“总之，这种反科学的反马克思主义的主观主义方法论是共产党的大敌……只有打倒主观主义，真理才能抬头，革命才会胜利……”论述加深了理解。学习从就事论事，逐步做到以理论之矢，射实际之的。大家以文件精神为武器，联系自己思想实际和工作实际，边学习边反省检查。大家还以“脱裤子、割尾巴、不怕痛”的精神，比较自觉地暴露和检查自己过去的缺点和错误。在对照 检查的时候，有些错误严重的或者有一些历史问题未交代的同志，思想斗争是激烈的，痛苦的，但都忍痛自觉地作了检查交代。
反省检查的内容各个人是不同的，范围比较广泛，但都围绕着主观主义的危害和调查研究重要性的问题。大家列举许多成功的战例，都是事先侦察好，情况明，决心正确的结果。打青阳、打山子头是这样，打刘子声、打韩治隆也是这样，都是由于干部和侦察人员到了敌人司令部驻地进行了侦察，使我军能直捣敌巢，全歼敌人。打后张楼时，周密了解了伪军的工事和防御部署，还做了沙盘进行研究，所以，虽然伪军工事坚固，还是被我们打下来了。但事先没有查明敌人圩壕的宽度，结果浮桥做短了，不是力气大的副连长戚庆超站在水中扛着一头，突击队就冲不过去了。有的说打后马家没有弄清情况，就仓促下了攻击的决心，冒冒失失地往上冲，结果遭到很大伤亡，也没有能打下来。有的同志说，有一次与日军作战，我利用地形地物时，占领一个土地庙，结果连续挨了几发炮弹，我才想到条令上说的利用地形 地物，不能靠近明显目标的话，就赶快转移了。可见书本知识不经过自己的实践，就不能真正变成自己的东西。有的说，过去伪军大都没有构筑据点，筑了据点的工事也不强，靠着“中不中，猛一冲”，就能打胜仗。敌人吃了亏以后，据点都是深沟高垒，附防御越来越多，光凭着猛一冲就吃不开了，可是却没有及时认识到客观情况的变化，碰了钉子，流了血，才转变自己的战术。这就是经验主义的表现啊！
通过反对宗派主义文件学习，使大家认识到共产党人是以解放全人类，实现共产主义为崇高理想的，办事情，想问题都必须从全局的长远的利益出发，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为共同目标而奋斗，不能搞宗派主义，搞小团体。我们旅从朱湖整编时起，首长就讲要反对山头主义、本位主义，这方面总的情况是好的。但存在一些问题也是严重的，如不识大体，上级调人、调枪，有时不愿给好的，缺乏大公无私的精神；有的人不尊重政工干部，不尊重党支部，只有他才是一连之主；还有的人不尊重地方政府，对地方工作人员耍态度等等。这些都是从个人的、本单位的利益出发，去处理组织关系和人事问题。宗派主义是主观主义在组织问题上的反映，本位主义就是宗派主义的一种，必须坚决反对。大家在整风中，对军队与地方、干部与群众、干部相互之间的关系，都作了对照检查。
邓子恢政委在1941年就曾号召彻底铲除军阀思想，但未引起应有的注意。1943年师特务营一连发生枪杀战士恶性事件，师政治部召开了反军阀主义斗争会，我们旅、团部都派代表参加。回来后，各团先后利用战斗间隙，开展了反对军阀主义的斗争。学文件，摆现象，抓典型，尔后发扬民主，让战士提意见，对典型人物进行了批评，最后制定改进措施。我们旅当时最典型的事例，就是二十五团五连张连长把一个逃兵绑起来让蚊子咬，夜间蚊子多战士被咬得哭起来。他认为战士稍有不对，就夏天罚晒太阳，冬天罚喝西北风。也有的干部对逃兵用“老虎凳”处罚。领导运用这些事例，充分发动群众，进行分析批判，使战士说出自己心中的不平；犯有错误的干部，在会上进行认真的检查。对典型人物进行了处理，撤销了五连张连长的连长职务，党内给予严重警告处分。邓子恢政委亲自参加了我旅的反军阀主义的斗争。通过学习，多数干部都深刻认识了军阀主义思想产生的根源与危害，更加明了我们人民军队和军阀军队的区别，也增强了干部的群众观念，促进了管教方式的转变，改善了军队与人民、军队与政府之间的关系。学习结束后，还对改善连队生活采取了一些措施。这些，都得到广大指战员的欢迎，使部队达到空前的巩固。
在提高思想认识水平的基础上，凡参加整风轮训队的干部，都写出了思想自传，对自己的历史与思想发展作出比较系统的检查与总结，并提出今后较为具体的努力方向。这是对学习文件后的总检查，目的是为了更好地改造思想，大家都写得比较认真。这种自传一式两份，一份交组织，一份自己保存。没有参加整风轮训队的干部，凡有读写能力的，也都写出整风反省笔记，自己保存，组织上有时进行抽看。
九旅整风运动的发展是很健康的。韦国清旅长、康志强政委本人认真学习，对文件精神的理解深刻，在领导部队整风中，严格掌握政策，按照“惩前掠后，治病救人”的宗旨办事，保证整风沿着正确的道路前进。所以从始至终没有发生偏差，没有发生违犯政策的事，没有搞什么“坦白运动”、“抢救失足者”，没有抓辫子，更没有打棍子。确实是人人心情舒畅，自觉自愿地进行思想改造。
通过整风，领导机关更加重视加强调查研究。邓子恢政委要求各团要调查两个连队，找出工作规律，旅政治部由张震寰主任和我各带一个调查组，分别到二十六团一连和二十七团三连，进行较细致的调查研究，从而更能有的放矢地加强对连队政治工作的领导。司令部机关还进行兵要地志调查，搜集资料，汇编成册。 敌工侦察部门联合对安青帮进行调查，对各据点伪军头目情况进行调查，继而有的放矢地进行军事打击或政治争取工作，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其中不少人为我们提供情报，掩护我军行动，帮助购买物资，到时机成熟时，有的即根据我军的指示率部起义。
通过整风和结合整风进行的尊干爱兵、拥政爱民、反对军阀残余运动，较为普遍地改善了干部管理教育方式，改善了军民关系，增强了军政团结、官兵团结和军民团结。旅部还把一些营连干部在各团间进行了对调，不仅相互交流了经验，也使这些同志到了新的环境，更加谦虚谨慎，注意管教方式，重视调查研究，达到整顿“三风”是为了提高部队战斗力的目的。
通过整风，各级指挥员都更加重视战前侦察，把敌情、地形搞清楚，然后再定下决心，更加细心严密地组织战斗，取得一个又一个作战胜利。1944年春，我旅连续作战5个月，拔除大小据点数十个，歼灭敌伪6000余人。无论是伏击战还是攻坚战、奔袭战、追击战，打得都比较顺利。1945年春，在津浦路西取得反“扫荡”胜利后，又回路东发动春季攻势，切断泗灵公路，扫除睢宁以南伪顽据点，运用交通壕攻坚的战法，攻克卓圩子、卓海子、王夏圩，把根据地连成一片，从洪泽湖至宿县、灵璧，从邳睢铜到皖东北畅通无阻。加上对敌伪军工作的成功，我军人员在白天也可以随时越过陇海铁路、津浦铁路和海郑公路。这些胜利，都包含着整风的伟大成果。
整风运动收获是巨大的，影响是深远的。直到今天也还可以在当年参加过整风的老干部身上，看到由于整风打下基础的实事求是、调查研究、艰苦奋斗、勤勤恳恳的优良作风。（1990年9月21日）（选自《鏖兵苏鲁豫皖——新四军第九旅老战士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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