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望秋月,清辉了如雪
作者:员淑红
选择一种行当作职业,往往会有点宿命的意味在里面。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阅读,哪怕只是课本、几页薄薄的过期杂志,给自己贫瘠的少年时期带来关于远方生活的想象,毕业时,尽管人们对编辑略有微词,自己还是欣喜而满足地选择了它。一转眼,已十年有余。若是给时间描画刻度,在编辑的日历里,不是以年月论,刊期数字当是更为具体形象的方式,等编校到每年第六期时,便意识到,一年又快过去了。十年,便是六十期,若算上增刊,可再加上二十期。倘若三十本打成一包,那也不过两三包的量,但它们却如一方戏台,包罗着十年的文学风景,也隐藏着我十年的蹒跚足迹。
初到《钟山》,便知是走进一棵大树之下。来到“新写实”小说、“新状态”文学等这些文学史上重要思潮的策源地,其兴奋不言而喻。再进一步了解刊物,看到众多大家名篇,折桂数届鲁奖,内心存了隐秘的骄傲,也有些忐忑。承荫这棵大树,当时刻牢记期刊的荣誉、作者和读者的信任,须不断向前辈学习,认知刊物传统,践行办刊宗旨,不断追求优秀作品。我记得刚入职不久,就恰逢刊物组织的江南笔会,几天会上,数十位国内著名批评家的对话前沿深入,对我来说仿佛又打开一扇通往文学纵深之地的大门;随后约稿时,我试着同著名作家张洁联系,比较冒昧,但很快她就把自己的新长篇《灵魂是用来流浪的》给了我们,这无疑是巨大的鼓舞,至今铭记。对我来说,有这样好的一个开端真是幸运,正因此,我也逐渐认识到作为编辑,不能仅是做稿件的搬运工,而是要更多地去思考、传承刊物的定位、文学的价值,乃至推动文学的新潮。十年里,《钟山》这个平台,给了鞭策我向前的压力和动力。
与此同时,多年来我不仅有幸先睹了众多名篇佳作,更是由于本职工作得以饱览文学长河流淌的原生景致。人常说生活如大海,来稿浩繁,每一页纸上呈现的都是在大海沉浮的百态人生。前面说编辑的重要任务之一是追逐有好人物、好技艺、好见识、好情感的好稿子,除了组约稿件,还须看大量的来稿。我把在编辑部里拆阅稿件,看作是编辑独有的福利。这里面不仅有沙滩拾贝拨云见山的惊喜,也可见出文学基层的生态样貌,以及随着时间流逝所发生的细微变迁,其中不少或许难得适用,但其对生活一角的发现描摹也会有独特的世情呈现。在坚持文学审美、刊物原则之余,更坦然更开阔地去尊重书写的多样性,尊重作者的表达热情,是我另一种收获和成长。
这十年里,有幸有一众青年作家相伴刊物前行。2014年起我们开始举办全国青年作家笔会,黄咏梅、徐则臣、孙频等均参加过首届,早已是文坛重要力量。在去年我们对新世纪二十年来的文学盘点中,参加过笔会的青年作家、青年诗人中有不少都名列榜单。2019年开始,我们还专门面向青年作家设立《钟山》之星文学奖,其中有获奖者斩获今年鲁奖。“不薄名家爱新人”,这是刊物的理念,也是我这十年里的深切体会。当我们编辑“南京小青年”专辑时,当我们与90后、00后作家就文学的主张和理想交流时,青年的真诚、沉思和敏锐带给我强烈的感动。老主编徐兆淮老师从前到编辑部,多次和我们叮嘱,要与作家交朋友,发现新的作家,特别是青年作家是做编辑的题中之义;他在文章中动情回忆自己和作家们的书信交流,坦诚而有意义。确实,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有如此多又优秀的心灵为师为友,是编辑之幸。
这十年里,期刊的新媒体建设发展迅速。我们最早建设了官方网站,也较早开设了微信公众号。现在看公众号上我最初的编排,着实粗糙。但看今日,公众号讲求栏目的设计、原创内容的制作,已使之成为展现期刊品格、内蕴,补充期刊呈现形态的重要阵地。比如我们目前着力开展的“读者年”活动,大幅增进读者评刊;比如我们增设回眸栏目,重温过刊经典;再比如文图之外,还制作有关的视频、音频等等,公众号俨然已成为期刊一个有效的延展平台。虽然10万+的流量不敢太多奢望,但将好的作家作品努力推介给更多读者,同是编辑之责,立体的个性的融媒体仍是我们未来不懈努力的方向。
回想我的十年,恰逢中秋。记得有一年秋曾夜登紫金山,至西马腰时,抬头望见山顶月大如轮,月中丹桂清晰可见,月华清亮,如水雾般笼罩山林,她诱惑着我踏上石阶继续攀登,仿佛要步入碧海青天,向着广寒宫登堂入室。此时我想文学就如同那轮明月,高悬在顶,散发着迷人清辉,惹得作家歌咏不休,也同样吸引着编辑琢磨,十年不足,毕生以往。
来源:江苏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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