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后的四、五天，老天仿佛失恋了似的，发疯地报复着这个世界。先用浓雾的大毯子，把整个城市包裹起来，捂得人们喘不过气来，“对面手难牵”。太阳压根就不想拯救人类，早不知跑到哪里睡大觉去了。后又来了狂风，实实在在的把窗棂敲打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床，人们惊喜发现浓雾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树上的枯叶。暖色的阳光照亮了这个被钢筋水泥包裹着的城市，除了楼顶风机扇叶的转动，整个城市静静地、静静地站着。女人踱步来到窗边，一只喜雀在枝头跳来跳去，欢快地 “喳喳”声，透过双层的玻璃窗，钻进屋里来了，仿佛要向人们传递好消息似的。远处栉比鳞次的高楼层层叠叠，眼前近乎光秃的杨树，却骄傲的把枝头肆意的舒展开来。有几只“叶坚强”在跳舞，墙上影子也跟着不停的扭动着。勤劳的月亮仍高高的挂在天上，像半块西瓜露出白白的轮廓，与太阳、地球来了个浪漫的九十度邂逅。新冠疫情就像幽灵，游荡在世间，伺机侵入人类肌体，已经颤颤悠悠地走完第三个年头。全球感染人数已超六亿，累计死亡人数超过六百万。这些数字已经严重超越了女人的认知，她无法想象无所不能的人类怎么就打不败只能用显微镜才能看得见的病毒。“×月×日0—24时，新增本土确诊病例×例，其中×例为隔离管控发现......，新增本土无症状感染者×例......”。“×月×日我市开展×区等区核酸筛查工作。7:00—12:00对辖区内居民开展采样工作。请您做好个人防护......”。“坚定不移贯彻“动态清零”，“躺平不行，躺赢更不可能......”。“为及时有效掌握辖区重点税源企业生产经营情况，助力辖区企业尽快复工复产，××领导主动靠前、精准服务...... ”。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的进步，科技的发展，信息总能够千方百计、形式多样的进入人们的眼睛，充斥着人们的耳朵，使你无处躲藏，人们只能在信息的海洋中被动地、慢慢的融化。如果还有能激发人们兴趣点的，那只有调整风险等级的信息了。人们总是以最快的速度搜寻自己的小区甚至自己的单元，风险调高垂头丧气，自认倒霉，调低了欢呼雀跃、期待明天。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煎熬着人们，听到都是疫情信息，看到的都是大白们匆匆身影和披甲执锐逆行的坚毅。人们被渐渐改变着，苦闷、忧郁、无助，任由命运的安排和摆布。人们呐喊着，但发不出丝毫声音；人们挣扎着，但只会陷入越来越深。人们像被一张黑漆漆的大幕笼罩住了，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却看不到一丝光亮；人人胸口像压上了一块巨石，嘴巴大张着却不能呼吸。人们也不敢大声喧闹，唯恐病毒会顺着声音找到你。恐惧吞噬着人们的心灵，人们对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都有意识的避开自认为有害的、危险的事物。人们情绪消极，紧张、焦虑、苦恼相伴而来。人们更加不自信，不相信自己的力量，也不相信未来能够在自己的手中改变。女人开始也极度恐惧、迷茫，慢慢适应了。女人认为愚昧和无知才是产生疫情恐惧的源泉，增进和学习知识是医治恐惧的良药，同时要多点坚持，多点勇气，多点战胜对手的能力。压抑的空气中时时飘过些浪漫的气息，提醒人们非常时期也要有非常的应对能力。“'你想见、我想见，安全距离两米线’成为常态、戴口罩成为必备、勤洗手成为习惯”强制规范型。“我吹过你吹过的风，那我们算不算相拥，算！这属于密接。我走过你走过的路，这算不算相逢，算！这属于次密接”调侃加知识普及型。“如果我们每天用几壶热的盐水反复漱口，几次就可以消除新冠肺炎病毒繁殖的机会”专家教诲型。“中国再有五十年会更强大，美国这纸老虎都不怕，何况是小小的病毒！”坚定自信型。信息狂轰乱炸应和着人们复杂的心情，有人说这种感觉很像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文化大革命”的氛围，铺天盖地的宣传标语，时时刻刻提醒人类的渺小和脆弱。女人经历过那场运动，虽然当时才几岁，但在记忆深处还有烙印。女人心里暗暗比较下，感觉眼前更真实，更有切肤之痛，因为女人已经按要求在家“足不出院”隔离一个月了。命令式的喊话突然使女人意识到，时间到了，于是匆匆裹紧大衣出门。
人们总是掰着指头数日子，这个静态管理周期还剩几天。人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日子这么憎恨，心情烦躁的一天数次翻看日历。盼望着、盼望着，就像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孩子盼着过年一样。好信息终究还是来了，社区微信群通知大家“本小区自今日起，凭出门卡可出入”。字数不长，但对小区的人们不啻为一颗原子弹爆炸，喜悦写在匆匆出门人的脸上，熟不熟悉的人们见面，在点头致意的同时，总会加上一句“解封了啊！”，一半是招呼一半是欣喜的碰撞。出小区南行约一百五十步是花园，也是女人常去的地方。花园内有个广场，往常火辣音乐伴奏跳广场舞的大妈们、悠然打太极的大爷们、牵着妈妈衣襟姗姗学步的孩童, 融合成一片人声鼎沸、绚丽多彩的闹市氛围。而今因为该死的疫情，诺大广场显得冷冷清清。广场东侧有一段矮墙，黛青色的瓦片堆砌在一起，构成一个个圆形的墙孔。墙前有一排木槿树，女人每次到这里，总是不自觉地默默地数上一遍“一、二、三、四、五棵”。墙边不知什么时候种了棵月季，一人来高，虽然天气很冷，但枝头依然顶着五朵鲜艳的月季花，红红的、艳艳的，在处处泛黄枯萎的背景下，就格外的耀眼了。这场景和宛城老家门前打谷场多么相像啊！四十年前女人和她的几个小伙伴快乐生活的场景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也是一段矮墙，也有五棵约三米高的木槿树。在矮墙和木槿树丛中捉迷藏、抓知了、找知了猴，更多的时候是在花树前跳皮筋、踢毽子。女孩子都爱花，所以木槿树就像当时的农民爱护粮食一样得到了大家的保护，浇水、抬来农家肥、松土，总是干得不亦乐乎。木槿花期长，从五月到十月份都能开花。但单朵花时间很短，清晨开放，第二天就枯萎了。女人和她的小伙伴们小心翼翼把枯萎的花摘下来，夹到书本里“做标本”。“木槿花开人人爱，三朵两朵炒盘菜”，老百姓最朴素的潜意识中，总能跟吃联系上。听老人说木槿花炒鸡蛋能治肚子疼，小伙伴们于是一个个装起病来，大人们也总是早早起床摘来鲜花抄上鸡蛋，吃到美食的小伙伴总是炫耀几天。但让小伙伴们魂牵梦绕的地方，还是村西四、五里的迎晴山。那里是大家的天堂，一起去林间拾地皮菜，采蘑菇。山坡上那厚厚的、软软的草丛是天然睡床，大家欢笑着，奔跑着，困了累了倒头就睡。她们还清楚的记得，那天中午，她们去山里玩，越往里走，行人越少，她们几个突然感觉莫名的恐惧，这时听到头顶什么鸟仿佛在叫“站住！站住！”，小伙伴们害怕极了，于是拼了命的往外跑，不知谁的鞋子被甩掉，“嗖”的一声跑到了前面去了，又把大家吓了一跳。她们还有一个好玩的去处，就是沿山坡往上爬，不久就会看到一座庙宇，庙不大，院墙斑驳破损，成片脱落，露出了黑黢黢的底色。由于烟火不旺，神像色彩暗淡，神情忧郁，已经没有了往日威武高大的形象，断臂处还露出了泥胎。山风微微的吹过小庙，仿佛向人们诉说着曾经发生的故事。当年刘秀被王莽追的无路可逃，顺着山坡跑到了庙里，一天一夜奔逃，人困马乏，靠着墙根就睡着了。刘秀睡梦中感觉有什么东西拼命拱他，睁眼一看，是一只蝼蛄打扰了他，气恼至极，随手把它的头身揪成了两段，扔到脚下。这时他突然发现追兵已到山下，才知道自已误伤了救命的蝼蛄！他寻思这种行为不道德，救了你，却将人家害死？他十分后悔，遂祈祷苍天相助，能救蝼蛄一命。他拣起一个竹棍，把蝼蛄头重新接上身子，真是老天睁眼，只见蝼蛄活动活动腿，摆摆头，竟然爬走了。老辈人说从那时起，蝼蛄的身子和头分为两截，中间有根像竹棍样东西连着。后来刘秀打败王莽重立汉室，实现“光武中兴”。他感念蝼蛄的救命之恩，率领百官朝拜迎晴山，重修了迎晴庙。故事代代相传，教育着宛人。送人玫瑰，手有余香。帮人助人的传统，融入了宛人的血脉。自古中原人才多，宛地多义士。大爱如南水北调壮举，一汪清水北送，三十万人移居他乡，亲朋、故土远离，数百里之遥已无怨无悔。小爱如十几年如一日坚守大山深处，只为改变山里娃命运，托起大山的希望，收入微薄却十七年资助三百名学生，舍小家为大教育。进到庙里，小伙伴们总是喜欢从这个房间跑到那个房间，在门口探探头，看到高大的神像，吓得不敢进去，至多互相推推，如果把谁推到了屋里，被推进去的孩子脸色煞白、陡然转身窜出屋，总能逗得小伙伴们哄然大笑。最喜欢院中央那棵“痒痒树”了，有大人两掐子粗，四五米高，椭圆形的小叶子密匝匝的挂在枝头。一阵“剪刀、石头、布”叫喊后，大家排好队，给树“挠痒痒”，看着树枝和树叶的晃动，仿佛树笑了。大伙一阵开怀的笑声，为这个破旧的小庙平添了几许生机。然后并排坐在庙门台阶上往山下望，远远的村庄，远远的家。谁谁说看到自己家了，看到自家烟囱冒烟了，谁谁又说听到妈妈喊她吃饭了。大家齐说她骗人，根本看不到家，也听不到呼唤！争论一番，又争吵一阵，然后像一群小燕子叽叽喳喳飞下山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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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段志彪，笔名段炼、大志。曾在多家报刊、网络媒体发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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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连载：拾落叶的女人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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