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元王朝要把唯一的瓷局设置在景德镇?
元青花莲池鸳鸯纹八棱罐
视角独特且细致入微,也许应了“旁观者清”?提出这些问题比解决这些问题更有价值,其难度更大。
约翰·艾惕思是中英建交后首任驻华大使。他对中国文化一往情深且欲罢不能,后竟辞去官职专事中国古陶瓷研究。
忽必烈
据《元史》卷八十八记载,至元十五年(1278),奉忽必烈命在景德镇设置浮梁瓷局,这是全国唯一为皇家掌烧瓷器,并漆造马尾、棕藤笠帽笠帽的官窑瓷局。瓷局掌管官匠80余户,长官为小小芝麻秩正九品,但由掌管着国家军事的枢密院监管。至元三十年(1293),浮梁瓷局隶属元廷将作院,瓷局实物的特异纹饰由元廷将作院提供。虽属官办手工业,但对朝廷无岁供常例,只是“有命则供,无命则止”。1989年珠山北侧考古出土了大量元代卵白釉、青花和金彩残器,器件上都绘有双角五爪龙纹,为帝室用品,印证了元代文献。
浮梁古县衙
那么,忽必烈为何对景德镇情有独钟?
学者们各辟蹊径各说各话。
有说一方水土一方人。塞北多雪,游牧民族尚白,以白为吉;江南山清水秀,农耕族尚青,以青为贵。蒙古族离不开蓝天白云白羊群,崇尚的自然是白瓷;战乱使北方诸窑横遭破坏;龙泉窑土质只能烧制青瓷,而地缘成就了景德镇,既能“青如天”,更能“白如玉”,枢府希冀的是烧制出“玉骨冰肌”的白瓷。
卵白釉璎珞纹莲瓣高足杯
有更深入的,称蒙古人“国俗尚白,以白为吉”,在蒙古族的传说中,其祖先巴塔赤罕是“孛儿帖赤那”苍狼和“豁埃马兰勒”白鹿的儿子,故将白色视为所有颜色的母亲。1206年,成吉思汗建立“蒙古帝国”,象征大汗权力的是一杆九角白牦纛,给部落首领最高的赏赐是“骑白马、着白衣”。蒙古族皇宫喜覆以白瓷琉璃瓦,忽必烈的金銮殿上有白伞,而喇嘛塔则为塔身洁白之白塔。然,既能烧造青瓷又能烧造白瓷的当时只有景德镇。
有说天时地利成就了景德镇。蒙古军队在血腥战争中,拔城必屠,血洗北南,“关中地区八州十二县焚斩之余户不满万”,“扬州至中原七百里无人烟”……北方窑口皆遭摧残,龙泉窑亦未幸免,吉州永新县更遭到“屠城”;唯非战事中心的内陆山城景德镇,成了天南地北陶瓷匠人逃难首选,况且景德镇早就是“匠从八方来,器成天下走”。
说来说去,实质相辅相成。而且,都强调了景德镇有得天独厚的炼瓷资源。但,实际上此时的景德镇,历经汉唐宋的大力开采,优质瓷石已面临危机!此前的瓷胎仅用瓷石制作——将瓷石舂打成粉加水制成的石泥料。而龙泉窑在元代仍旧是重要的窑系,与景德镇共同担当外销瓷的主窑场,直到明代永宣时期才渐渐衰败。
既如是,为何忽必烈仍将唯一的瓷局设在景德镇?
或许,这其中蕴含着对汉文化复杂难言的情愫?
是因为儒雅之士文天祥的硬骨头?
是因为耿耿陆秀夫的忠义?
是因为南海上漂浮着十万宋民的遗体?
为何自愿为南宋小朝廷殉海?
或许,杀戮太多,心如铁石,却还有一小隅留存着柔软?
对精神不灭的苦苦思索和孜孜以求?
忽必烈也是人,矛盾着复杂着变化着捉摸不定,战后,他既主动吸收宋文化,但又置北人、南人为最下等。他的目光落在了内陆山城景德镇,或许,那里是北宋真宗皇帝青睐的小镇,那里与文天祥家乡有着同是赣地山水同是古窑的关系。文天祥的浩然正气:“若使无人折狂虏,东南那个是男儿!”这使忽必烈也不得不折服:“文丞相,好男子也。”
文天祥
明里暗里北方南国审美倾向都指向白色土。
在白色土的寻找中,很快发现与发掘了麻仓土——这种土是硬质瓷的骨骼,而瓷石则是瓷的肌肉,唯有两者按适当比例相配,入窑烧炼,方可耐1300摄氏度以上的高温,而且烧炼出的瓷洁白无瑕。这就是世界陶瓷工艺的一次技术革命,一次质的飞跃——“二元配方”。由此,硬质卵白釉瓷脱颖而出!不经意间,竟为粗犷雄浑之元朝赢得了瓷的原创精品。欧洲人寻寻觅觅难以破解的硬质瓷的秘密也就在这里。优质麻仓土断口若麻布,将其放入水中,它会像玫瑰般瓣瓣绽开,真是神奇。麻仓土柔中见刚的特性,似折射出景德镇瓷匠们的一种品格。
麻仓土元青花断面
0条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