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湛舸:我的耳朵是一对花瓶

倪湛舸:我的耳朵是一对花瓶,第1张

倪湛舸:我的耳朵是一对花瓶,Image,第2张

倪湛舸,北京大学英语语言文学系学士,福德姆大学(Fordham University)神学系硕士,芝加哥大学神学院(University of Chicago Divinity School)宗教与文学专业博士,现任教于弗吉尼亚理工大学宗教与文化系。 著有《黑暗中相逢》、《人间深河》、《异旅人》、《真空家乡》。

乡愁

阳台上可以眺望田野,灌木丛中飞起一群麻雀。

那一刻,我对你说:“我竟然感觉不到快乐――

长久等待的尽头,愿望偶尔实现,如同杯子被雨水注满,

我却彻底地空了。”其实,那时的我还不知道,

更漫长的等待始终在等着我们,对此谁都无可奈何。

别回头,不必勉强翘起嘴角,再试着丧失恐惧与悲伤的能力

――只有这样,才能平静地蹲下,翻捡落空的愿望,

它们同落叶一起腐朽,使土层变得肥厚。

大雨总会停息,酷暑转凉,活生生的兔子被做成手套,

叠放在抽屉的最深处。也许,你还在等我回家?

我已经走不动了,在世界尽头能听见阳台上的脚步声吗?

你去独自眺望田野,陌生的灌木丛中飞起陌生的麻雀。



即景 

陌生人晾在后院的旧衬衫,飘落在栅栏上, 

已经干了。踩着木楼梯拔出瓶塞,瞥见火车

缓慢地拖动它的身子,穿越山峦,消失在远方。 

喝完这瓶天就黑了,丧失温度的空气是张 

被揉皱的薄纸,蒙住口鼻,让呼吸变得艰难。 

----我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几乎是屈辱的, 

就像这后院,堆满被遗弃的残破家具、 

还没来得及清理的垃圾。夏天时疯长的野草 

潮水般退去,它们如此任性!而我无能为力, 

肩上越来越重的只有星光和霜。请原谅我 

已经不再有信心。多空旷啊,这拥挤的人世 

----那轻轻挥舞的,是栅栏上没有手臂的衣袖。


倪湛舸:我的耳朵是一对花瓶,Image,第3张

倪湛舸的诗有中国诗人身上少有的综合能力。她的诗文一会洒脱如魏晋名士,一会又深奥如中世纪的某个神学家。她看待世界的视角飘忽不定又坚定深刻,动漫般的游戏感和撕心裂肺的死亡意识可以顺畅的在她的诗中融汇一体。我惊诧于她的冷静和突击力,也迷惑于她的知识和哲学性,我相信正是这些东西,成就了诗的难度和复杂。(小引)

邂逅 

他竭力留下痕迹,那些水纹里渐渐模糊的脚印。

更疲惫的却是这海。呜咽声从不知名的远方而来, 

被他拢在掌心,就像是旅人沉沉睡去, 

把身子托付给陌生的床。再也,再也不要 

醒来,就在这里,在这水凝结成沙石的夜晚, 

曾经动荡的一切收紧它们自己,整个海洋结束在他 

眼前。他收藏的钟表全都停在曾经的 

某个时刻;他受伤的左腿再也不会有知觉; 

他尝试过发疯,唾弃施舍的爱,因为那不够多; 

他穿过树林,面对海,面对那场无可挽回的失败, 

心中终于生出甜蜜----没有人孤单,我们 

都睡在一起,手指纠缠,就连太阳都不再升起。


倪湛舸:我的耳朵是一对花瓶,Image,第4张

双栖

我的耳朵是一对花瓶,深埋在身子里,

插满了受惊的靛蓝、深紫、和金黄。

我穿过午夜的长廊,像一支就要熄灭的焰火,

在你的手上。可你还说冷,你咬着我的耳朵,

像要吹开杯沿上那些倏忽生灭的气泡,

去探望幽闭内壁上的倒影,你自己的脸庞。

我们还能做什么?就这样守着彼此,

守着两根绳子打成的死结;双手下垂,

再也不做任何抵抗:像雨进入湖,或土,

像旧衣裳从椅背上滑下,当屋里堆满空的画框。

“天冷的时候,我画潮水……”——你说

“睡眠里的潮水是一张嘴,长满尖利的牙。”

瓦砾和灰从天花板上坍塌。你还在睡。

经过了那么多年,你变得虚弱,像一丝细水,

却再也不能,不能灌进被污垢堵塞的瓶。

我们深重地驼着背,当潮水又一次涨起,

我们如此深重地渴望屈服,像墙上被敲弯的钉子,

为了悬挂一幅画,多可怕,那里的美与和谐。


倪湛舸:我的耳朵是一对花瓶,Image,第5张

倪湛舸的写作营养源于她丰富的学识,在我看来,她不仅是知识分子,而且是极其学院化的知识分子,但她的诗歌读起来却不枯燥,诙谐,幽默,反讽,她将许多戏剧化的元素得心应手地运用在写作中,使语言形象生动起来。倪湛舸诗歌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她一边向古典和传统致敬,一边非常现代地游走在当下。  (张执浩)

Lesbian Phallus

我的爱人睡在丑男人身边 

一群黑乎乎的东西从脚底往上爬  

她有微波炉和下水道,她的拖鞋开始发臭,我胸口堵得慌 

我数脉搏,1,2,停,1,2,停,1,停,2,3,4,5,6 

六张脸,六双手,天花板上飘着大石头  

如果时间不存在,我们就相爱 

我的爱人睡在丑男人身边,我吃面 

我吐,蜈蚣的弟弟蜘蛛,半截身子的蜘蛛吐沫沫 

地铁站里升起花瓣,她的脚法西斯一样美,多么冷,

火焰吞没城市的日子  

多么冷啊,我的牙都黑了,说话时四处飞溅  

我拎着塑料袋上车,装满晃晃荡荡的脸 

面朝墙站,手放在脑后,数一数影子,1,2,停,1,2,停 

走近,面对面,离开――笑声把肺炸开。

开火的号令从远处传来 

好像水杯里看似折断的筷子 

我没有阴茎。我没有阴茎。我没有阴茎。她是个妖精  

她踩着自己的拖鞋在门口和我说话 

绿松石项链,发丝里的棉絮,背后的影子静静移开 

我来道别,我的爱人睡在丑男人身边,她流了很多鼻涕 

她一声不响地哭 

我说:你去睡在丑男人身边 

我美,我不能幸存

我那没有阴茎的、

大理石般冰冷坚固的美,完美得塞不进心脏 


倪湛舸:我的耳朵是一对花瓶,Image,第6张

以目前汉语诗界的种种流行话语来言说倪湛舸的诗歌作品,我们会发现有点困难,这足以证明她的写作已大大超出了我们所习惯的一些范式。她所倚靠的背景之大、之复杂,对我们很多诗人来说是十分陌生的。她所营造的智性空间、调动直接经验和间接经验的手段、委婉曲折的笔致、她的工整与整饬,很容易使人将其归之于“技术流”,而她时时触动我们阅读痛感神经的能力,又在证明她身上所具有的一流诗人的直觉和才华。  (李以亮)

倪湛舸:我的耳朵是一对花瓶,Image,第7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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