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列颠行之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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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之前大意了，以至于提前两周都没能定上哈利波特园，我们在不列颠看到的商店，只要是海报上有霍格伍兹城堡图案，里面一定是人挤人，橱窗里扔两把破扫帚，就能让路人停下来看两眼，这部小说IP价值巨大。

不能亏待了少爷，这天选择分头行动，少爷夫人去温莎乐高，我去温莎城城堡，出发同行，各取所需。

温莎堡和伦敦塔同时期奠基，是威廉征服英格兰后的最初军事力量所在，但如今在城堡里面算是待遇最好的，女王奶奶还经常住这儿。

这要归功于斯图亚特王朝的末代皇帝查理二世。在温莎堡里有很多查理二世小时候的画像，我看着这个珠圆玉润胖嘟嘟的小男孩，想想他后来经历的家庭变故，不寒而栗。

政局变换，查理二世靠着他正宗无比的血统，被英国议会找了回来。登基后的查理一辈子只干了一件事儿：修补被撕成破洞的皇家面子。他到处翻修宫殿，温莎城堡就是经他手改造，变成了皇家郊区大别野。

英格兰共和国期间，王室财产充公了，城堡里查理一世的画像一部分破坏销毁，一部分高价出售。查理二世执拗地非把那些肖像找回来，居然还做到了。

我听到这段解说时，忍不住在他爹画像前驻足品味他的心态。老国王被诛杀的时候，太子十九岁，以当时人的平均寿命看，年岁不小了。

史料不提他们父子的关系，单看温莎城堡里幼年家庭的画作，查理一世看起来不很威严，身材单薄脸色苍白，虽然下巴尖有点佞，起码不是亨利八世那种满面横肉型。

我尤其喜欢一幅全家福，老国王夫妻端坐，幼儿时期的查理二世站在夫妻中间，弟弟站在妈妈另一侧，都是赤裸双脚脚步蹒跚。

查理一世正面朝前，右手一本正经地摆在膝盖上，左手却暗暗垂到大腿边，手掌外翻，似乎担心大儿子摔倒想去扶一把。想到自己父亲和国王的双重身份，犹豫片刻又偷偷缩了回去。

当爹的对儿子都这副德行，心里宠得不行，表面装得威严。即使这只是宫廷画师的艺术表现，能引起观赏者的解读共鸣，这幅画也是成功的。

王朝复辟后，查理二世极度奢靡，到处装修新房开Party，却不去开疆拓土只顾自己享乐。他到处留情，私生子无数，却和王后没孩子，继承人断档。

我前后推理，觉得其实他虽然被捧上王座，心里根本不踏实，自己也知道所以实权没攥在自己手里，所以今朝有酒今朝醉，也不愿意为后代积攒家当了。

饶是如此，英格兰人还是看他不顺眼，他家祖外婆是北朝女王玛丽，苏格兰血统，天主教信仰嫌疑，身负杀父之仇，还乱花纳税人钱。

这样的家庭当然不容于英格兰人民，最终在他弟弟继位不久，祸起萧墙，集体造反请来北海对岸的侄女和侄女婿，斯图亚特王朝就此结束。

我在温莎堡里兜兜转转，除了查理二世的轶事，剩下的心思就是细细观赏城堡的格局和细部，比较印证英式城堡的变迁。整个欧洲都有建造城堡的传统，不列颠造城堡的热情集中在两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盎格鲁撒克逊统治时期。那个时期的英国人并没有完全开化，不少聚落仍然比较原始，但是盎撒七国相互攻伐，还常常受北部高地民族的侵扰，城堡主要承担了军事防御功能。哪怕当时砍伐松木搭建的木头堡垒，在冷兵器时代要强攻，伤亡也足以让任何将领掂量掂量。

英国内战期间，不列颠迎来了第二轮建造城堡的高峰，那会儿兰卡斯特家族与约克家族混战百年，各地的贵族头目都没办法作壁上观，战队伍的后果是，先主溃败，后主就来屠城。长期的内战，也使得这些领主治下，农耕没法依时令，畜牧经常被抢牲口。

解决方案还是造城堡，这回规模大了，为了让老百信安心，城堡要经得起火炮攻击，木材改成了石材。被突袭时领地上的百姓要能逃难进来，被围城时城堡里的粮草要能坚守，方圆面积要大。围墙里还能分内外城，中心高高的箭楼充当瞭望塔。

扩建后的城堡带来了衍生的价值。在和平时期，存储的粮仓变成了易货的市场，老百姓把自家土地上的产物，拖运到这里，缴纳税供后，剩下的在相互交换些生活必须品，这样城堡开始具备了一定的经济功能。

市场的力量时巨大的，一旦能这里挣钱，自有人愿意从远方来，于是人来人往货进货出，配套的食宿、牙行、借贷、仲裁等等社会功能自发地形成壮大。

（写于2019年8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