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战祖克曼——为Orbis正名 （上）

昨夜睡前，我正窝在枕头里，努力刷手机对抗睡意，每日最后的悠哉时光，总是不舍得一闭一睁挥霍了。

脱口秀小视频刷完，进业务群转转，这一篇《利润的全球》的标题吸引了我。然后我就读到了这一段：

"过去关于此议题的文献主要聚焦美国的跨国企业，对全球的跨国利润转移研究则苦于数据缺乏。常用的全球企业信息数据库（Orbis）存在严重缺陷，尤其是对税收天堂国家覆盖不足，而那里是利润转移的主要发生地。"

姑且忽略翻译和语境上的误差，Orbis被人说严重缺陷，跟我儿子被人打了个巴掌也没啥区别了。

那感觉，就是像我脚尖长了个鸡眼，然后被15厘米女式高跟鞋跟给狙击了，一激灵后彻底清醒。

Orbis是我东家做的一个产品，收集了很多很多全世界的公司，好几亿。数据五花八门，最近这几年，东家把它当旗舰产品，想做成爆款，在全世界售卖。

也因此，搞业务的、搞投资的、搞监管的、搞研究的，知道这个数据库的人不少。

由于掺和转让定价这事儿很早，在国际税收领域中，东家的知名度更高。全球贸易投资数得上号的国家和地区的税务主管部门，基本都是金主儿。

我看看祖克曼教授的介绍，他既然是研究全球收入分配和税收的知名学者，跟Orbis有交集就不奇怪了。

祖教授但凡说得委婉些，比如“不适用、有局限、拖后腿”等等，我都不会跟他较真儿，还会敬他懂数据懂人情，内心偷偷摸摸跪舔下。

毕竟人家大教授的严肃文章，提名字就是给面子。出来社会做事，感恩客户、体恤人情是本分。

万没想到他这么耿直爽气混不吝，上纲到“严重缺陷”，这么大帽子等于砸我饭碗了，那我只能回敬他一篇檄文，隔空论战为Orbis正名。

“Orbis中包含的谷歌、苹果、脸书、耐克等企业的全球合并利润，与它们各分支机构的利润之和存在巨大缺口。”

关于Orbis的“严重缺陷"，祖克曼教授列举了这样一个实例，这给了我反驳的具体抓手。

Orbis中收录企业，大都以独立法人机构作为对象，如果财务数据能获取，那是分公司子公司独立申报的结果，首先我就不认为集团的经营数据可以直接通过分支机构简单加总得来。

我临毕业第一份实习工作，就是沾着吃鸡哥的二表哥的裙带关系，跟着审计凑热闹。我一天会计也没学过，实习就是去国企练习吃喝。好在带队的老师傅慈祥，跟我解释合并报表和非合并报表有区别。

跨国集团都是全球布局，Orbis里公司也来自各国和地区，会计准则都不一样，怎么能把苹果和橘子加起来算香蕉？香蕉你个疤瘌！

退一万步讲，即使真就简单粗暴用四则运算（我自己也经常这样疤瘌），算出来的缺口，恰恰是Orbis的巨大意义。

Orbis中企业数据的来源，是从不同独立主权或管辖权地区里分别采集来的，绝大部分来源于该国或该地区政府管理部门，是经营实体在当地各自申报的。

数据的缺口恰恰是问题所在，利润有没有消失我不懂，数字明明白白消失了，没有缺口还能叫消失吗？

相比来说，CBCR作为跨国集团统一整理申报的，意料之中的，加总后等式倒是成立，数学老师能给分。

问题是，难道转让定价这门课题的终极目标是追求会计平衡？账面上就是做平了，利润的公平性就体现出来了（其实我连公平交易原则都怀疑）？以目前的游戏规则，正是数据的缺口，才是国际税收风险的抓手。

其实不消祖克曼教授批判，跟Orbis厮混了十几年，我怎么能不知道有缺陷。要说骂得狠的，正是满世界兜售这个数据库的我和我的同事们。

东西不好卖，我们就得喝西北风去。我们这些人，恨不得Orbis完美无缺天下无敌，业务稍不顺，就恨铁不成钢，当然不会骂自己无能，必须先骂产品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