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街 2

“这个，看着怪唬人的，”小琪喃喃的说，有点不好意思自己的失态。

　　“这是海盗标志，代表我们辉煌的海盗时代。”沙斯汀摇头晃脑的说。

　　打开了门，按了一下门厅处的按钮，屋子里的灯全亮了，房间不大，四壁是白色印有粉色玫瑰花纹的壁纸，窗户上两道白色丝质落地窗帘，印着大团大团银白色的玫瑰花，窗帘软软地垂在地上。屋子里的家俱全是木头的，仿佛连漆都没有上，板面上可以看到一粒一粒刨光的木结节。地下是一块淡灰色的大地毯，上边有一束巨大的深紫色的玫瑰花，台灯是乳白色半透明的，巨大的灯罩也是乳白色，带有银丝制的小的玫瑰花纹，不知是不是神经过敏，小琪似乎闻到屋子里弥散着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气。

　　“这都是我奶奶布置的，”沙斯汀有点骄傲地说，“老太太可喜欢玫瑰花了，房间里的东西都喜欢用玫瑰花图案装饰，每年春天她都注意给院子里的玫瑰花修枝加肥，我们这里一到夏天，家家都有玫瑰花，那才叫漂亮呢，噢，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们门口这条街就叫玫瑰街。”

　　小琪一边听一边点头，直到沙斯汀提到她的祖母，才想起那位生病的老太太，马上催促沙斯汀说，“你快走吧，你奶奶不是今天下午手术吗，开车到乌密欧要多久？天太黑了路上不好开。”

　　“噢，我是该动身了，”沙斯汀看看表说，“开到乌密欧也就一个小时，我还得早点去，趁着商店关门前给老太太买点儿糖啊花啊什么的，那我就不陪着你了，冰箱里有吃的，牛奶，香肠，黄油，面包，奶酪，桔汁，这里还有牛排，你先随便吃点儿，想炸牛排也行，右边柜子里有煎锅，抽屉里有刀叉，铲子什么的家伙，愿意吃什么自己弄吧，我奶奶手术顺利的话，我就早点回来。”

　　“走吧，走吧，别罗嗦了，”小琪笑着把沙斯汀推出了门。

　　把门关上后，她又重新打量这间屋子。厨房很乾净，四面的柜子全是雪白的，擦得一尘不染，窗帘也是粉红色，紫玫瑰花的，地上铺着北欧人常用的碎布条编织的地毯，上边是白色灰色黑色的道子，窗户前放着一张木桌，桌子上铺着米黄色方格子麻质桌布，一只古色古香陶制的带着耳朵的花瓶，花瓶里插着几枝乾枯的白玫瑰花。

　　靠屋角站着一个葫芦形大木制自鸣钟，有一人多高，小琪在大扶手椅上坐了下来，咦，这扶手椅子真舒服，好像有弹簧一样。小琪站起身来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只大扶手椅，才发现这原来是枝巨大的玫瑰花瓣。

　　这老太太真有意思，这么喜欢玫瑰，小琪心里觉得怪逗的。

　　看看屋角的大木钟，指针快四点了，肚子似乎有点儿饿了。小琪从挂包里面拿出几只塑料包裹的三明治来，这原来准备在路上吃的。现在午饭的时间早就过了，晚饭看样子得等沙斯汀回来吃，不如先拿出来垫垫肚子。小琪把面包拿到厨房，放在微波炉里热了热，又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放在一个托盘里拿回到客厅。小琪把托盘放到茶几上，随手打开了电视，每日新闻刚刚播完，接下来是为了庆贺瑞典导演英格玛？柏依曼八十岁生日，放映他导演的电影，小琪坐在扶手椅里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热乎乎的牛奶面包，加上松软舒适的靠垫，小琪浑身暖溶溶的，电视里放映的电影内容挺平淡，看着看着，小琪不由得打起瞌睡来了。不知不觉之间，她竟昏沉沉的在扶手椅中睡着了。

　　时间过的很快，大自鸣钟上的指针移向十了，随着大钟的敲击，小琪突然一个机灵，醒了，只觉得浑身冰凉凉的，睁开眼睛，屋子里显得有些雾蒙蒙的，电视还在开着，画面上是什么座谈节目。一边的电话静静地放着，沙斯汀一直没有电话来，不知道她奶奶的手术作得怎么样。

　　小琪虽然醒了过来，仍然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她走进厨房，打开咖啡壶，准备煮一杯咖啡喝，清醒一下松驰的神经。把咖啡放到滤过纸袋上，打开咖啡壶的开关，开水一点一点滤过咖啡过滤器，深黑色的浓浓的液体一股一股地流进底下的水壶里。小琪一边打开壁橱找咖啡杯、碟子、搅拌咖啡的小匙、速溶砂糖和牛奶，一边竖着耳朵听客厅里电视中播放的轻音乐声，音乐响了一阵以后，一个男性浑厚的声音：“接下来的节目是每周一期的《幽灵小屋》……”随着播音员的介绍，一股一股幽幽的钢琴乐从屋里流了出来，小琪把砂糖往杯子里一撂，扔了一把小匙在杯子里，顾不得过滤器还在往下滴着咖啡，一把把壶拿了起来，往杯子里注满了咖啡，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拎着咖啡碟，就跑进了客厅。屋子里的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电视的画面显得格外鲜艳，随着音乐的再次响起，出现了电视画面，这张画面让小琪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刚刚看到的玫瑰街。

　　“在瑞典北方的一个小镇上，有一条叫做玫瑰街的街道，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播音员的声音从远远的什么地方传来，镜头的远方出现了一个小楼，镜头一点一点推进了，天！这正是沙斯汀家住的小楼，正是小琪现在呆的小楼！镜头摇进了，整个楼黑洞洞的，只有一个窗户，闪烁着灯光，窗口两道半月形的窗帘，窗帘的中间挂着一棵红星。

　　“在这条街的尽头，有一幢四层的楼房，三十年代，搬进了一户人家，这家人家有一个十几岁的女儿，搬来的第一天晚上，一家人兴奋地收拾着东西，布置着家俱，直到很晚。这时，时钟指向了十一点……”

　　随着播音员的声音，电视里出现了一个葫芦形的大自鸣钟，钟上的指针正指向罗马数字十一，“时钟敲过十一下后，突然，从这家楼上的房间里，飘出来阵阵音乐声，音乐中夹杂着细碎的鼓点儿，象一股溪流，流进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仿佛水流的奔腾跳跃，音乐声音也越来越大，鼓声越来越急促，房间开始随着声乐声震动了起来，桌子椅子花瓶吊灯，全部开始随着楼上的音响颤动。”

　　随着解说，画面开始晃动，小琪真的听到在房间的什么地方传来轻微的敲击声与鼓乐声，她警觉地四下看看，四周没有什么异样，各种家俱还是在原位上静静的安置着。她蜷曲在大扶手椅上，把身上的毛衣使劲裹了裹，又抄起大玫瑰靠垫搂在胸前，顺手将电视遥控器上的音响键关闭，只见电视上的画面在不断跳动，人们的嘴在一张一合，可是那只音乐，仍然悄悄的象一股看不见的泉水流动着，跳跃着，充满了这只暗暗的房间，这声音紧紧的挠动着小琪的神经，一点点，声音时大时小，夹杂着沉闷的鼓声，在空气中跳动着。小琪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眼睛恐惧的睁圆了，她实在忍受不住这个暗暗的刺激神经的音乐，又把电视声响按钮旋了开来。

　　“……一个冬天的午后，天已经黑了，年轻的女儿放学回家，发现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她忘记带钥匙，于是去敲邻居的门，看看能不能进人家暖和暖和，等待爸爸妈妈回家。敲了一家，没人，又敲了一家，还是没人。天很冷，楼道又黑，她不敢一个人在楼道里等待，于是，只好上了一层楼，敲开了她们楼上邻居的家门。”

　　“门打开后，是一对老年夫妇，看到女孩子，他们脸上露出了一股恐惧，女孩子胆怯地告诉他们由于忘记带钥匙，无法回家，又小心地问，能不能在他们家呆会儿，等到她的父母亲回家后就离开。老夫妇没有什么表情地让她进了房间，她无声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当她偷眼向四周打量时，发现房间的主人在屋内装饰了大量的玫瑰，”电视的镜头，小琪看到熟悉的窗帘、地毯、座垫、古色古香带着耳朵的陶土花瓶，花瓶里插着几束鲜艳的白玫瑰。小琪把手紧紧地压在胸口，她的心膨膨跳得快要跳了出来，咖啡早就凉了，她不敢伸手去碰杯子，生怕杯子回自动跳起来，只是瞪着恐惧的眼睛看着电视。

　　“女孩子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老夫妇坐在扶手椅上，三个人都不说话，仿佛在默默地等待着什么，钟表的指针指向了罗马字母十一的位置，突然从房间的一扇门后，又传来每天出现的音乐声和鼓点儿声。音乐声和鼓声越来越响，老夫妇紧张地站起身来开始搬东西，把花瓶水壶茶杯茶碗等易碎地东西挪到安全的位置，女孩子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的搬运，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突然，随着剧烈的震动，一只茶杯跌倒地上摔的粉碎，老先生与老妇人的脸上消失了血色，他俩搀扶着呆立在房间中间，动也不动，眼睛惊恐地瞪着发出声响的那扇门。

　　女孩子'忽'地站了起来，象被一根线拴着似的，她向那扇门走去，向着那扇发着声响的门走去。门被推开了，屋子里空荡荡的，在窗户上白色丝质窗帘下，站立着三个穿白色衣裙的幽灵，每个幽灵手中，拿着一只白玫瑰，见到这个场面，女孩子的身体向后倒去……“小琪的眼睛也闭上了，手下意识地按动遥控器上的关闭按钮，”噗“地一声，四周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