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地走了

9月8日的晚上，和姐姐姐夫吃完了晚饭爸爸妈妈才回来，爸爸在姑姑家喝醉了，所以回来也没说什么话就睡了，妈妈也很早入睡，我和姐姐睡不着，聊了一会儿天，都必口不提诸如嘱咐之类的话，只是检查各种证件，其实这些天都已经检查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后来终于睡着了，那天晚上是睡在妈妈身边的，从懂事开始已经很少和妈妈睡在一张床上了。

　　早上5点的时候我醒过来的时候，家里的人都早就醒来。很忙碌的洗漱、吃饭，早饭是姐姐准备好的饺子，中国有“上车饺子下车面”的说法，我想这很可能是我一年内最后一次吃到饺子了，但还是只吃了3个就吃不下了，妈妈还是象从前在家里上学吃早饭时一样逼着我多吃了一个。然后车就到了，路上爸爸指着前面天空上温柔绯红的朝阳，对我说好好看看吧，这是一年里最后一次看到在中国初升的朝阳了。那轮朝阳看上去美丽而又温和，当时我的心情也一样温暖平静，还没有那些类似激动的情绪，觉得好象不是要离开中国和亲人。

　　15分钟就顺利到达了北京机场，KLM从北京直飞阿姆斯特丹的飞机规定是在上午10点35分起飞，要求乘客提前3个小时到达机场开始办理各种登机手续，我刚知道的时候觉得很没必要，10点多的飞机7点就要去，乘客要起的很早再经过3个小时的烦琐手续，接下来就是10个小时的飞行，谁受的了啊。可是到了机场就明白提前3个小时的重要性了，我们达到机场2楼的大厅时，里面不管是国内入口还是国际入口都早已是拥挤的人群，当时的时间是早上6点40分左右。我去排队交机场建设费的时候看见了和我同去荷兰屯特大学的中国学生费加罗，他是个北京男孩，到的比我还要早。

　　交完建设费我购买了一份20元的自愿保险，回到爸爸身边的时候看见他坐在地上，脸色虚弱，我的情绪一下翻腾起来，感到眼泪直接从心脏涌向眼底，怕爸爸难过，我极力克制自己，爸说没事可能昨晚喝酒今天又起早折腾血压高起来，坐下歇歇就好，我却从那一秒钟开始忽然剧烈的感到临别前的痛苦和不舍。可是接下来必须要办的手续催着人必须冷静放下来离情别绪去处理现实中的烦琐。

　　到了物品申报的入口，又看见了同去屯特的江苏女孩豆豆和西安男孩斌斌，豆豆和斌斌在申请学校的过程中在网上开始恋爱，现在两个人开始一起忙碌将要发生的一切。申报了本本和DC，又去托运行李。在家里用健康称称重的时候158的箱子略超过30公斤，背包正好10公斤，结果在机场的称重158箱子才28公斤，背包9公斤，后悔没多带上一双皮靴和几包调料。158的箱子安检，合格，55X35X25的背包安检，合格，递上机票的时候，小姐竟然说我的机票状态不是OK，机票不合格？！要等候补座位！头一下子炸开了，可是定票的时候中介明明说已经confirm了我的机票啊。立刻又拖着40公斤重的行李和重重的本本出去找送机的小姐 Judy，Judy打了电话给定票中介，那边的电脑状态却还是OK，于是我又拖着我的行李们回到托运口，给机场的小姐解释，小姐查了她的电脑说，机场电脑信息里我的名字后就是concelled，她只能以机场信息为准。晕！拖着和我一样重的东西在托运处和出口又来来回回走了几遍，中间还找了个机场的熟人，协调后才明白，荷航的航班每次要比飞机标准座位多出售一些机票以保证座位坐满，而预定机票的乘客如果都按日登机，就要划掉一些预定后没再次confirm的人。

　　我内心早已焦急万分，父母不大明白机票的运作看我们忙来忙去不明白更是着急，我只能佯装镇定安慰他们。又打电话给我的定票中介，他们的借口是有和我同名字的人定了12日的机票，他们就把我的9日预定改为12日，我仔细分析后觉得中介是在扯淡，第一，我的名字绝对属于特别的那种，我长这么大都没遇到过重名的情况，怎么就偏偏赶上第一次出国预定机票的时候有人和我重名，再说这个定票中介很小，第二，就算有这个和我同名的人存在，并且预定12日的机票，中介在电脑输入姓名的时候应该发现我预定9日机票的记录，两个人的护照号码、联系电话和住址肯定都不一样，中介就算都是猪在工作也应该想到重了姓名这回事不会笨到搞成现在这样糟。可是眼前没时间追究中介服务失误的过错，我无论如何今天必须离境登机，自己受不了这样的手续再来一遍，更不能再折腾父母了，只好等候补座位，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祈祷。

　　我不知从何时起，但凡遇到重大事件必是经过一个小风波然后成功。感谢老天今天实际登机的人并没坐满，而且KL0898今早在北京机场降落的时候发现3号引擎的一个零件坏掉，要修理零件，等到我终于候补成功，时间是10点40分，已经过了原规定起飞时间。机场人员说不能再出去和家人见面了，要立刻抓紧时间做出关安检，我在匆忙奔向登机口的时候不停的给等在外面的家人打电话，真是造化弄人，竟然连临别最后的相聚都被机票的突发事件破坏，这样的损失又岂是定票中介所能弥补的！人身安检很严格，就差让我脱光了，我脑子里全是刚才紧张的情绪，顾不上再为安检的架势紧张了，迷迷糊糊就安检完毕进了侯机厅。到侯机厅里看见了费加罗、豆豆和斌斌，心才塌实下来，只是我的座位已经肯定不能和他们的挨在一起了。

　　在候机厅里继续给家人打电话，觉得很快就要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赶紧说我会照顾好自己别担心，然后立刻挂断。又给朋友打电话，这个时候各种感情和感觉都沸腾起来不能自已，怕自己太过激动，也没有多说什么，一切话在离别的一刻真的都说不出口了，语言从来没有象这一刻这样苍白脆弱力不从心过。此刻的心愿只有一个，愿我所爱的每一个亲人朋友都在国内平安，愿自己一年多的国外生活平安，只要平安就足够了。

　　11点整的时候，KL0898终于修理完毕，开舱登机。KL0898是一架波音747-400型号的客机，标准客容量是426人，所以登机共用了1小时的时间全部乘客才都一一落座。KL0898这次航班，给了我商务舱第一排B位，是整架而机最前面的位置，比2层的驾驶室还要靠前，空间很是宽阔舒服。一排A位是一个北京光头胖小伙，他在伦敦已经读了3年的大学，这次回国没有买到直飞伦敦的机票就乘荷航从阿姆斯特丹转机伦敦。光头小伙是个老飞了，很热情的为我演示各种装备如何使用，我以前在国内从没坐过飞机，第一次飞就是国际长途航班，如果没有遇到这样一个人还真是会手足无措呢。起飞的时候光头胖小伙一直在给我讲笑话，我们一直大笑着，10分钟的起飞过程我并没有感到任何不舒适。接下来飞机的飞行一直很平稳，如果没有窗外的景物对照，感觉真的就象在陆地上一样。这次的航线是在中国境内走华北向西，经西伯利亚到欧洲大陆从哥本哈根南飞阿姆斯特丹。我一直在听光头讲他英国的留学生活经验，中间低头向下透过云层看到的景物中印象最深的是一片刻划着风痕的戈壁沙漠，感觉上云层下的中国整个就是这样的灰黄含蓄，多么亲切的土地啊，真的从来没有这样眷恋过这片土地，可是真的走了，不知归期。

　　空姐送来第一餐，牛肉饭，咸面包和咸乳酪，我觉得自己真的饿了，很快吃光了饭，光头说累了，吃过饭就放低座位的靠背睡着了。我看了一会电影，几个频道分别是实时飞行状况、飞行健康指南、动画片、诺丁山、一个丹泽华盛顿演的片子我以前没看过不知道名字，讲的是他给儿子筹钱做心脏移植手术的故事揭露美国虚伪的社会保障体系，还有一个是桑得拉布洛克主演的警匪片。看电影的时候打了无数瞌睡，感到浑身乏累酸痛，却还是睡不着。后来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在西伯利亚上空了。当时舱外的温度是零下53度，我在机舱内也感到有点寒意。

　　真正的独自漂泊开始了。

　　倦意越来越浓烈，我沉沉的睡去，飞机到达荷兰上空的时候光头叫醒了我。我俯视窗外，整个感觉就是整齐的绿地一片接着一片，间或夹杂着堤坝围护的海水，也是四四方方的，整个荷兰从上空看起来就象小学生的田字格一样整整齐齐。飞机着陆的时间比起飞过程要长许多，我排了几张照片，还帮过道相邻的一对荷兰情侣拍了一张，那个小伙子在飞机上将求婚戒指从牛仔裤的*兜里掏出来献给那个姑娘，浪漫的一塌糊涂。飞机平稳的降落在史基浦（Schiphol）国际机场，光头一直帮我把随身行李抗到签证官面前，才和我告别去向另一通道转机。签证官操着一口荷兰口音的英语问我要去哪，我没想好是说学校的城市还是我住处的城市，正在转着眼珠想的时候，那个帅哥签证官给了我一个迷人的微笑，把证件还给我就让我走了，还wish我enjoy我的life anywhere in Holland，我想但愿如此吧。

　　到了机场出口通道，见到了豆豆和斌斌，我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Schiphol机场不象北京机场一样随处可见工作人员，我们3人只好跟着人流最多的方向走，终于看见了一个中国的空姐在人流里，问她才知道我们走反了方向。向回走到了行李认领转盘，出去看到了费加罗，还有接机的阿姆斯特丹中国女生Rachel,最为意外的是竟然见到了原来在BBS上认识的屯特中国博士生strawhat.我们被直接带到机场下面的火车站，买了单程到Henglo的车票，是18.4个欧元。列车到达后我们4人上了火车，立时觉得有点无依无靠的感觉。车外的景物在刚停的小雨中清新光鲜，绿绿的整齐的牧场，上面散落着吃草的奶牛，一路上见到的奶牛比见到的荷兰人都多。偶尔经过城市市区，也并不多见高大的楼房，楼房大多是3到4层的，大部分建筑还是尖顶的一层房屋，屋顶几乎都是红色的，好多还在墙壁外面画着各种抽象的涂鸦。越离近东部就越多的森林和牧场。

　　Henglo市在荷兰东部，大约共用了2个小时到达，已经是荷兰时间晚上7点了，当时还没有天黑。我和豆豆下车后，豆豆系里的教授来接她，我的专业没有安排人接站，只好请求这个教授带我一程，这位教授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很和蔼友善，一口答应下来。他先带我们去校园转转，屯特是荷兰的校园，校园里还是很多的草地和树林，还有很多小池塘，有时候鸭子走到马路上来，我们就要停下来一直等它慢慢的扭过去后才再启动汽车，教授回头对我们开玩笑说这些鸭子都以为自己是天鹅呢，大家都宠坏了这些动物。荷兰人的确都很喜欢动物，屯特校园的路上总是有一坨坨的动物粪便，学生或老师经过还要辩论那是什么动物的粪便，神情充满爱意和快乐（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外喜欢说“shit”，这里狗屎简直象空气一样无处不在，一天总要踩到一次的）。到了豆豆的住处放下她的东西，豆豆的住处是个3层楼的学生宿舍，里面都是留学生。然后又绕到我的住处已经是晚上9点，天黑下来了，房东女士Ann正在屋子里面等我。

　　这是一个独立的住家，象每个典型的荷兰住家一样，是一个尖顶的房子，有自己的院子，很漂亮。房子有4间屋子分租给4个留学生，我竟是第一个到的。第一个到的好处是可以在4个屋子里任选一间，我选了第二间，这个房子的花园不是临街的，而是在房子后面，第二间屋的窗子刚好对着园子，窗子要比其他房间的大，光照多一些。荷兰阴雨不断，阳光是很奢侈的享受。选好了房间，房东女士要求立刻签下合同才能给我钥匙，我看过后签下来，只想赶快先安顿下自己，虽然这里距离学校比较远，但是环境不错，房间也装饰的很舒服，比我预想的要好多了。

　　因为这是刚到荷兰的第一夜，我和豆豆都觉得很害怕，不想分开，就决定当晚要在一起。教授带我和豆豆回到豆豆的宿舍，和我们告别。豆豆说这一晚一定要到斌斌在学校的宿舍去找他，我理解她的心情，可是已经很晚，而且她的室友没回来。豆豆态度坚决，我只好出主意说到其他房间敲门问路。敲开第一个门，出来的是个男生，我们高兴的对他说你好，以为他是中国人，结果他说英语，是个印尼人，早听说这里印尼人多，没想到来了就遇见，真是多的夸张。印尼男生Gernni和热心，拿出地图给我们指路，说不清楚，干脆带我们下楼去指。刚好在楼下遇到豆豆的室友，是个无锡来的女孩，已经到荷兰8个月了，对这里很熟悉。她说这么晚去学校不安全，豆豆此时只想见到斌斌根本不想这些，无锡女孩只好请求Gernni送豆豆去学校找到斌斌的住处，而让我留下和她先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去学校。

　　无锡女孩进屋开始热饭，我才发现胃早就饿空了，在飞机上吃最后一餐是2点，一直到当时晚上10点，整整个小时没吃东西了，而且一直在奔波，真的需要食物和休息了。吃了她做的土豆炖鸡块和泡饭，很感激，没想到在荷兰的第一晚竟能吃到中国菜饭，觉得亲切的想哭，女孩给我大致讲了些生活细节的事情，然后就让我去洗澡睡觉了。一夜酣睡。“你不曾真的离去，你始终在我心里……”当爱已成往事，我只有怀念他，怀念他曾是我们疯狂的偶像，我们俩都很喜欢很欣赏的偶像。蔷薇，红一般的蔷薇，滴血的蔷薇，象彩虹滑过天空，象遥远的北极星照亮夜空，永远都遥不可及了。

　　他终于成了传奇，在我充满憧憬的时期里。

　　请和我一起悲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