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国家公务员考试申论热点：乡村治理

2000年前后，中国农村悄然发生了一场巨变，这是一千年来最大的变化。

治理的变化

2000年前后，农民负担沉重，村债剧增，干群关系紧张，乡村治理陷入困境。李昌平用“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来形容当时的情况。

在农民负担不断加重、乡村治理逐渐陷入危机的同时，农村民主化进程不断推进。《村民委员会组织法》于1988年试行，1998年正式实施。它强调“民主选举、民主决策、民主管理和民主监督”。从日益严峻的乡村治理形势来看，村级民主对于解决“三农”困局作用不大。

2003年，中央政府开始大规模推进农村税费改革，旨在减轻和规范农民负担。2006年全面取消农业税，取消了针对农民的各种收费。取消农业税意味着延续两千年的农业税历史的结束，意味着以农养工、以农养政时代的结束。而且，2005年中共十六届五中全会通过了“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决定，开始大规模向农村转移财政资金，实现了从农村提取资源到进口资源的战略转变。

取消农业税减轻了农民的负担，改善了干群关系。以前因税费征收而导致的治理困境不复存在，农村基层治理体系开始发生变化。

基本结构的变化

世纪之交，乡村治理的宏观背景和微观基础发生了巨大变化。世纪之交农村的巨大变化，当然不仅仅是治理模式的变化，甚至主要是治理模式的变化。真正的变化在于农村社会基础设施的变化。

乡村社会的基本结构是指构成乡村治理和社会秩序基础的乡村内生结构，或者我们所说的村落的社会联系。例如，在过去20年里，农村地区的家庭结构和妇女地位发生了巨大变化。近20年来，农村家庭结构和代际关系发生了巨大变化，典型的是父子分离。以传统的深度交换为基础的代际关系正在向高度理性化、较少代际交换的代际关系转变。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妇女的地位有了很大的提高，大部分地区的大部分家庭都是女性掌管钱和事。在中国农村地区，妇女担任户主的现象很普遍。

再比如，在传统社会中，村庄内生秩序的基础是各种超家族的结构性力量，包括我们特别关注的农民身份和行动单元，比如传统的宗族和村庄社区组织。虽然改革开放以来我国部分农村地区出现了宗族的复兴，但大部分地区的宗族组织已经解体，宗族势力被大大削弱，甚至宗族意识不复存在。

基础设施的上述变化与农民收入和就业的多样化有关。在几乎所有被调查的村庄，农民家庭的收入越来越依赖于非农收入，尤其是“离土离乡”的农民工的收入。是农民外出打工让传统的通婚圈彻底被打破，传统的家庭结构更加难以维系。农民收入和就业的多元化进一步导致了农村社会的陌生化和异化。依托于熟人社会乡土逻辑的瓦解，市场伦理和市场逻辑正在取代传统的乡土伦理和乡土逻辑。农村社区越来越失去获得秩序的内生能力。

乡村基础设施的变革是比乡村治理变革更为根本性的变革，也是影响甚至决定乡村治理地位和制度安排的变革。农村社会基础设施的变迁是当前中国农村巨变中最重要、最显著的方面，但不是最根本的方面。

价值的变化

当前中国农村的巨大变化，最根本的是社会基础设施价值的巨大变化。也就是说，在世纪之交，中国农村发生了一场基于农民对生活意义定义变化的价值变革。不了解农民价值观的变化，就无法理解当前农村巨变的实质。

在传统时代，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强烈观念构成了中国农民的终极价值关怀，是他们的人生目标和最深层的动力，是农民生活的意义，最终是他们安身立命的基础。世纪之交，“传宗接代”的“落后”观念被抛弃。“现在的人只关心自己过得好不好”(农民语)。与“落后”观念一起被抛弃的，是农民得以安身立命的价值基础。

我们把农民的价值分为三个层次，即本体价值、社会价值和基本价值。几千年来，中国农民的本体价值核心是传宗接代。“不孝有三，无前途最大”。随着农村经济的发展，强调个人权利的政策、制度、法律进入乡村，包括个人主义、消费主义在内的现代观念的冲击，农民的流动和农民收入、就业的多元化，传宗接代的传统观念和乡土信仰，逐渐与迷信、愚昧、落后、非理性等消极价值观等同起来。人生有意义的事情只有“个人奋斗”和“及时行乐”。但是，“个体奋斗”和“及时行乐”解决不了有限生命和无限意义的关系，终极价值是缺席的。更重要的是，目前农民受到消费主义的威胁，他们有限的收入与无限的消费欲望之间的差距在拉大，终极价值缺失带来的问题被进一步放大。

终极价值的缺失导致了目前农村各种前所未有的不合理的事情，比如葬礼上表演脱衣舞，疯狂虐待父母，地下泛滥，传播地下邪教等等。

中国农村的巨变，可以看做是包括经济发展、自上而下的制度安排、现代观念在内的各种现代因素不断作用于农村，首先改变村庄的基本结构，最后改变人们在村庄内部的行为目标的过程。这一巨变是国家与农民关系的巨变，是乡村治理方式及其背景的巨变，是农村人口将逐渐减少但将长期保持在较高水平基础上的巨变，是9亿农民从外在生活方式到内在生活意义的巨变。这种巨大的变化是人际关系、传统道德、人生期望、人生价值定义的巨大变化。中国农村正在发生的巨大变化，对于农民的生活，对于中国正在进行的现代化，对于中国未来的发展趋势，是喜是悲，现在还很难判断。

首先，我们有责任记录下这个巨大的变化。我们要生活在不同地区的农民家中，用同一个框架记录中国农村正在发生的巨大变化，描绘巨变中的中国农村图景。